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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亚戈看出了她的认真,和她额头相贴着,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那么,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会在你能够得到的地方,和你站在一起。”

    那样沉静而真挚的表情,和他在之前那场荒唐婚礼上说出誓词时的样子没有半分差别。

    一瞬间,柏妮丝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来找乌苏拉做交易的生灵,全都是一副如同入魔般执迷不悟的样子。这让她有种极为强烈的自危感,因为她现在居然能共情这种可怕的感觉了。

    可同时,她脑海里又控制不住地闪现过刚才的画面:

    世界支离破碎,他以一个神祇的姿态越过去,像是跨过了一地残花那样波澜不惊。

    柏妮丝看着对方,表情里包含着茫然,犹豫,徘徊不定。原本推按在蒂亚戈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皱了他的衣衫,嘴唇几经开合后也没能说出点什么话。

    沉默蔓延在海底,一切都寂静下来,只有折映在周围的水纹波光依旧在无声变换着,和时间一起,成为这里仅剩的鲜活存在。

    “你看起来有话想说。”蒂亚戈抚摸着她略显单薄的脊背。

    “嗯……但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

    “有没有意义都没关系,或者是否好听也不重要,只要那是你真心想要说出来的,柏妮丝。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他的鼓励实在太有煽动性,让柏妮丝在反复迟疑后,最终还是试探着开了口:“刚刚你和耶梦加德对抗的时候,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所有东西都要毁灭了。”

    连风和光线也不例外。

    “那个啊,确实是会有这种风险。”蒂亚戈点点头,进而解释到,“毕竟耶梦加德是存在,而我……”

    说到这里,他不知是考虑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描淡写地总结到:“我和他还有奥格斯格,都是同源而生的,所以一旦发生对抗就难免会对周围的事物产生一些影响。”

    又来了。

    又是那种态度与感觉。

    那时候万物都濒临泯灭。

    可在他口中就变成了仅仅只是“一些影响”,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种过于平静的漠然让柏妮丝觉得很无力,也很畏惧。

    “不过你有这个。”

    蒂亚戈边说边点了点她脖颈处的那枚冰蓝鱼鳞,微微笑着:“所以你其实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柏妮丝收回抓着他衣服的手,想要从他怀里离开,却被对方立刻察觉到,旋即收紧手臂,两个人更加暧昧地贴靠在一起。

    “你不太高兴。”他眨着苍蓝的双眼,仔细打量着柏妮丝的表情,些微不解浮现在表情里,“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再一阵的沉默后,她终于艰难开口到:“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我听着。”

    “如果……那时候耶梦加德的反应更强烈了,或者,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失控了。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存在都会消失?”

    “理论上是这样的。”蒂亚戈并不避讳地回答,视线仍然紧紧注视着她。

    “我猜也是。”柏妮丝自言自语着,然后问,“那要真是这样,你会难过吗?”

    这一次,蒂亚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顿了片刻后才回答到:“不。”

    “事实上,我想我不会有任何感觉。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有点遗憾吧。”

    他说:“我猜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我保证过不会骗你,所以我还是给出了我最真实的回答。可是,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感觉到不愉快?”他看起来是真的困惑,在那种天真柔软的神情之下,是一种不自知的残忍,“我对其他生灵的态度很重要吗?对我而言,他们都不是你。”

    他的回答让柏妮丝有种隐约的窒息感闷在胸腔中,即将冲破而出的翻腾。

    “可我也是‘世界’中的一个存在,和其他‘存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喃喃自语着,表情看起来略带空洞:“他们的消失对你而言不值一提,连遗憾都只是可能会有,这能理解,毕竟你是至高无上的海神。”

    “就像人类会养花,喜欢一段风景,亲近自己的宠物,为它们做许多事。甚至如果它们死了,人类也是会感到伤心和遗憾的。可是……”

    可是这些东西,无论有无生命,始终都和人类是不对等的。

    而这种不对等,就注定了人类很难会真正地爱上这些东西。

    它们都是可以被替代,被忘却,甚至被随手遗弃却又没有抗争能力的。

    更何况,对蒂亚戈来说,他和万物之间,连这种亲近的关系都不存在。

    这么想着,柏妮丝慢慢移动视线,强迫自己去对视上他的眼睛,也强迫自己把最后的话说完。

    如此莽撞的态度,放在平时她都不敢想。

    可现在,她更像是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要自救。

    “您的世界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冕下。”

    所以他也注定不会有和世间生物一样的感情,说不定连理解都不能,却又偏偏表现得对她如此执着,这怎么看都太荒谬了。

    那些他所呈现出来的,仿佛割裂般的矛盾与复杂,无情与深情,都让柏妮丝觉得无法理解,也更加毛骨悚然。

    最可怕的是……

    她好像——也许只有那么一点,但是也的确是真实存在的——正在被这种难辨真假的感情所吸引,甚至就快要沦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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