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页

    四野无人,知道了他能看到咒灵,夏油杰甚至连之前安排的咒灵也收了起来,干干净净。

    “你知道多少。”夏油杰看着面前的人。

    “不多。”只是刚好,从当时还在咒高学习的灰原雄那里知道了些事情而已。

    “只不过对于咒术界的很多事情感到困惑不解。”

    天草静流偏头,看着被雨水冲刷的簌簌作响的草木。

    作为一个生活在普通世界的人,天草静流可以理解咒灵的存在,却并不能明白咒术师到底有什么好隐藏的。

    神道教,阴阳师,除妖师,异能力者,都堂堂正正的活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唯独咒术师,仿佛只要暴露了存在,整个世界都会大乱一样的态度。

    也未免太过看轻普通人的承受力了吧?

    “虽然咒术界的存在确实是隐秘没错,但是一直这么隐秘下去,真的是对的吗?”

    视线转向面前的夏油杰。

    “无知会引发恐惧,而无知之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发的危险,比知晓内情的人只会更多。”

    天草静流对着面前面带微笑,似乎是在鼓励他开口的夏油杰眨眼,“既然盘星教主不介意以一己之身,庇护无知的普通人,那么介不介意再努力一点,把普通人生活的这个世界,更加明确的介绍给所有人?”

    夏油杰的笑容收敛了一瞬。

    “你想制造恐慌?”

    很快,大致是作为教主的职业素养,夏油杰很快恢复成了之前那从容微笑的样子,“世人多愚昧,一知半解,反而会引起更多的问题,慌乱,迷茫,不知所措,所托非人,使用完全无效的所谓传统来解决咒灵,或许将会引来更多的灾难。”

    认真的吗?

    天草静流看着面前的人。

    他是认真的。

    天草静流又确认了一遍,忍不住轻叹。

    “不知道夏油教主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

    “愚民政策。”天草静流笑容不变,睫毛垂落,叙述着自己曾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过的事情。

    “人如果知道的太多,就会难以管理,因而剥夺其知识,令其愚蠢蒙昧,不明事理,等发生事情的时候,自己无法解决,不得不求助有知者,那么,出于无知而产生的畏惧与臣服就出现了。”

    视线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这是维持统治地位的一种手段而已,既然夏油教主都已经从咒术界脱离了,还要为咒术界的统治地位添砖加瓦吗?”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咒术界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普通人出于畏惧,会做出的事情,不是你这种生活在平静生活之下的人可以理解。”

    他曾见过的,因为对方一知半解而受害的人,虽然也曾伸出援手,但是没救下来的又有多少?

    “那你猜,为什么没人去排挤保护他们的警察和军队?”天草静流笑着,却感觉到了荒谬。

    “我曾见过,一个因为身怀强大力量,却因为身边的人无法理解,被排挤,被欺负,不得不到处流浪的孤儿。”是夏目,却也是他。

    一个看得见妖怪的人,和一个看得见咒灵的人,同样都是人群里的异类,作为异类,被欺负,被折辱,被排斥出群体,对于霓虹这个社会而言,简直是再寻常也没有的事情了。

    “这个孤儿有幸活了下来,并且因为本身性格缘故,只安守着自己的生活,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普通人。但是有多少这样的孩子,死于排挤,死于自己在看到了危险时候,做出的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举动?”

    夏目是幸运的,他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人,玲子婆婆给他留下的友人帐可以保护他。

    他也是幸运的,在因为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即将走上绝路的时候遇到了灰原雄。

    但是可惜的是,曾经他对成为咒术师的向往,终止于灰原哥的死亡。

    世界多残酷,好人不长命。

    而他也因此,放弃了去咒术高专成为这个掩藏在伟光正的保护普通人面具之下,冰冷而腐朽的,单纯为了保证氏族利益而让所有普通人都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天草静流的手指在亭子的立柱上扣动,被多层处理过的竹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一个制度的存在,都会有自己的道理,但是三代之后,就会从内部开始腐朽。”

    向来温和无害的眼睛里,此刻是如同金属一般无机质的冷光。

    “夏油教主知道咒术高专为什么是高专,而不是大学,或者其他吗?”

    夏油杰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他一双紫色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天草静流,不知是他身上那数以千计的咒灵,还是他身为特级的能力,都让面前的人如临大海,如面深渊。

    而天草静流,非但没有因此畏缩,反而被这压力刺激的眼睛越发明亮了起来。

    他兴奋的微微颤抖,掩藏在心底的话语合着笑意,向着对面的人一同喷吐而出。

    “因为无知啊!刚刚国中毕业的孩子,对社会有多少了解,对世界有多少了解?在世界观成型的时候,放到早已经塑造完毕的培养皿里,让其自由生活,去做不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该做的事情。比如,保护其他人,让他们直面咒灵的残酷与死亡,然后,关于这个职业的归属感,和这个群体的认同感,都会因此油然而生,原本有可能推翻他们这个制度的家伙,成为了制度的拥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