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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是你啊,杰。”

    眼前的少女说。浅绿色的双眼移开, 毫不拖泥带水——抽出了扎进他手骨的刀刃。

    与所有的梦境不同, 那双眼睛没有爱, 也没有恨。

    物理意义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堵塞的金属被拔|出来的瞬间, 鲜血呼啦啦冒的更凶了。夏油杰下意识挪开了手, 橘町枝同时后退了一步, 转头看向另一侧:

    “医疗箱有吗?或者止血包扎的东西?”

    他们进入幻境的时候, 差不多太阳刚刚落山。在幻境中度过了将近十天, 外面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看天空的颜色, 微微泛白的鱼肚, 看起来接近清晨。

    不远处的围栏边缘,翻下去的一截依然空着,周围半个人都没有。靠近建筑物这边铺了几张坐塌,周围或站或坐着几个人。

    听到橘町枝转头询问, 那边站着的银发女性——之前自称梅子的那个——飞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也没看其他人,直直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欸……我就这么被小梅子抛弃了啊。”

    在梅子走掉之后,坐榻上其中的一个人发出了假装失落的声音。

    是童磨,现实中的那个。

    对比手撕皮rou、咒物从伤口中流出来的时候,他似乎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不过,身上的外衣和帽子不见了,白橡色的头发有些凌乱。

    右边的眼睛似乎有点肿,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被揍的。

    当然,也可能是被揍之后又没睡好。

    在他几步外的另一张坐塌上,卯野咲半靠半瘫在里面,单手捏着一只比手指略粗的东西。上面缠了两圈简易的封条,手法直追三流医院的实习护士。

    “呵啊。”粉毛少女单手打了个呵欠,听到这句话后五指握紧,向教主大人示意她沙包大的拳头。

    “……”

    童磨闭嘴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结合此时半白不白的天色,橘町枝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她瞄了眼夏油杰掐住手腕止血的动作,抬脚走了过去:“小咲,现在什么情况?”

    卯野咲仰起脑袋,露出两只明显的黑眼圈。

    橘町枝:“……”

    啊这。

    同样熬了一夜,旁边的童磨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除了眼圈有点肿之外(而且可能是被揍的),依然是个肤白貌美的美青年。

    而身为体能更好的咒术师,卯野咲眼睛下面的颜色,已经可以和夜蛾校长的咒骸夺笋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她说,声音也十分疲惫,“你们已经被卷进了幻境,没法从外面破开。我把这家伙揍了一顿,能问的都问了,最后给五条老师发了信息,就呆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她说到这里,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手机,掏出来看了看:“老师没回复。从你们进去算起,正好十个小时。”

    橘町枝想了想,他们是晚上八点进了幻境。十个小时的话……现在是上午六点了?

    等等……

    橘町枝:“五条老师?”

    好像不是错觉,在她问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夏油杰朝这边看了一眼。

    卯野咲又打了个呵欠:“今天是第三天,也该和老师联系了。何况,”她指了指童磨,“虽然这家伙说,幻境里只要不自相残杀,是不会死人的——他说我就信啊?”

    童磨一脸伤心的模样:“可是人家真的没有说谎。”

    没人搭理他。

    这时,那边去取绷带和药物的梅子,也拿着东西跑了出来。出来后直奔夏油杰,把东西一股脑交给他。

    夏油杰没有拒绝,因为单手不方便,干脆原地蹲下了。他在一堆东西里翻了翻,先挑出了消毒的药水。

    ……然后,前方突然笼上一道阴影。

    他微微抬头,看到少女站在旁边,看看他手里的药。两秒之后,翻出了里面包扎用的绷带。

    “……町枝?”

    那一瞬间,夏油杰产生了某种恍惚感。

    他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甚至于,无数次地想象过——橘町枝是和他一样的咒术师。

    两人在应该上高中的年龄,同时受到夜蛾校长的邀请,进入咒术高专学习。

    他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一起应付课业,一起进行日常的训练,一起出任务。作为咒术师,橘町枝的身体一定不会这么虚弱,也不会变成……让人完全无法放心的样子。

    如果多了一个人,那年的灰原学弟,或许……

    然后,他就想象不下去了。

    眼前的少女平静地看着他,模样和三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那双熟悉的浅薄荷色眼瞳里,找不到他熟悉的爱意,却也没有怨恨之类的东西。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连肝一年半,玩了个长篇连续剧式的抽卡乙游,一心一意攻略一个角色,最终搞出了惨烈的be。

    几年之后,官方回归开启新篇章。看着池子里氪出来的旧男人,你却已经没有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夏油杰从来不玩乙游。所以,这种奇奇怪怪的形容,是橘町枝曾经用过的。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曾经玩过的游戏。

    “……”

    夏油杰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来。然后他低下头,给自己的伤口涂抹消毒的药水。

    最让人心脏发沉的是,他其实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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