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页

    不过,找不到路也不是问题。这里又不是真正的野外,沿着某个方向一直走,很快就能遇到别人。或者说……

    那边不就有个人吗?

    禅院直哉有些倦懒地抬头,看向灌木丛尽头的树木边上,站着个不认识的女人。

    “喂……”他说。

    然后他看清了那张脸,表情本能的一定格,后半个喂没喂出来。

    年轻的少女站在林木的边缘,侧对着阳光的半张脸是非常温柔的雪白。禅院家特有的凤眼细长的上挑,鼻梁的弧度恰到好处,嘴唇柔和的微抿着。

    她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侧头看过来的时候,神情有种纯净的好奇,像是树林里被惊扰到的小动物。

    禅院直哉:“……”

    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但是,又没有那么眼熟。

    总之,的确是他没有见过的脸。这个年龄、一个人蹲在这个地方……是家里的下仆?

    或者看她的长相,禅院家某个侧室甚至远亲的孩子?

    像这样生下来的后代,因为血脉不够纯粹,又继承不到很好的术式,基本上很难接触到禅院家的嫡系。如果是女性的话,连服侍侧室子嗣的资格都没有,后半辈子只能做一些杂事,嫁一个差不多地位的男人。

    但是……

    禅院直哉看着不远处的少女,陷入了单方面的思索之中。

    橘町枝也在观察他。

    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头不知道是原生还是染的金发。两只耳骨从上往下缀着一串耳钉,看得人有点眼睛疼。

    当初酒厂的事件之后,橘町枝的感知能力就更上了一个台阶。现在已经能“看”到咒灵,甚至能“看”到酝酿、释放时的咒力痕迹。

    所以她有印象——对方刚才祓除咒灵的时候,咒力的气息和惠很像。应该是禅院家的人,但她之前见过的禅院,基本都是深色系的头发。

    “喂,你过来。”

    橘町枝的思维刚发散到“显性基因与隐性基因的发色”这种问题上,那边陌生的男青年,突然冲着她喊了一声。

    语气非常随便,像是招惹路边的小猫小狗。

    橘町枝:“?”

    禅院直哉在自家后院里,基本上没出现过叫人没叫过来的情况。他顿时就有点不满,脑子里的念头变了变,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我让你快点过来,你是聋了吗?”

    橘町枝:“……”

    橘町枝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确信自己在见证物种的多样性。

    也不算意外吧,她想。

    在五条悟曾经(强行)讲给伏黑惠的睡前故事里,禅院家不止一次出场过,角色都是被打脸的恶毒炮灰。不同于面无表情的伏黑惠,自愿旁听的橘町枝还会问问题。

    所以,眼前的这个奇行种,大概是禅院家特产的封建毒瘤之一。

    橘町枝不想搭理对方,也懒得生事,打算重新换个地方。虽然她本身没有丝毫咒力,但只要耳朵上还戴着咒具耳钉,就会留下微弱的咒力痕迹。

    只要不离开太远,五条悟就能通过六眼探查周边,然后找到她。

    于是橘町枝重新侧头,打算就近找一条方便溜走的路。至于后面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人,她还真不放在心上。

    下一秒,她听到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行,你是哪一支下仆的后嗣?我本来打算赏你一个机会,让你到我身边服侍,现在的话——如果让我发现你不是聋子,这双漂亮的耳朵就别要了。”

    “……”

    听到最后一句话,少女重新回头,看向那边冷笑着的金发青年。

    “想玩欲擒故纵的女人,我见过不知道多少。不想被家族除名就滚过来,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橘町枝:“…………”

    硬了。

    拳头硬了。

    她转过身,望着那边耐心耗尽的某人。脸上的表情静止了几秒,最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第84章

    被劲风一样的力道扫过面前的时候, 禅院直哉没有反应过来。

    平心而论,禅院直哉的脸还是不错的。当骨节和脸蛋亲密接触的时候,甚至能体会到非常光滑柔软的触感。

    面对出乎意料的攻击, 保护他的只有本能。在被人一招解决之前,金发青年朝相反的方向侧头避开——

    然后, 基本上也没有然后了。

    那一拳没有真正砸到他脸上, 下一秒腰侧重重挨了一脚。青年瞬间倒飞出去,整个人朝上叉向了树杈,又在反应过来前被反向锤进树坑里。

    层层叠叠的树叶把大少爷从头到尾刮擦了一遍,留下了一些非常细碎、几乎可以忽视的擦痕。

    禅院直哉当然不会坐着被打。最初的大脑空白之后,强烈的羞辱感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充斥了大脑,他立刻使出术式——

    然后发现, 目标不见了。

    周围没有任何咒力流转的痕迹, 甚至连正常生物的存在感都没有。仿佛这一片只有他一个活人,刚才看到的少女与挨的打,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要不是半条小腿还扎在花圃的泥土里, 他就信了。

    虽然隔了很多年,但眼前的这一幕, 并不妨碍禅院直哉想到一个人。

    那个多年前就离开禅院家的男人, 禅院甚尔。

    当然, 禅院甚尔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 从前方袭来一道残影, 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再次掼了出去。之前卡在地里的腿萝卜一样被拔了出来,带起一串簌簌的泥灰。走神了不到零点一秒的青年,在凌空腾起那一瞬的空余里,终于伸手结出术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