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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告诉江璃的是,自打跟江璃亲密过后,她的记忆就又恢复了一些。 后宫众人香消玉殒,师父也油尽灯枯离世后,阮轻轻意图结束生命,可她的那道残魂却飞回来了。 两道神魂并不能完全融合,阮轻轻却能清晰地感知道另一个自己在歇斯底里:“你不恨吗?阮轻轻!难道你不恨吗?” “你本是修罗王的女儿,生下来便根骨绝佳与众不同,后来更是登临绝顶举世无双,入士魔界俯瞰万物之时,你曾何等潇洒何其快活!就为了一个江璃,你变得人不像人魔不像魔,可换来的结果呢?” 另一个自己的身姿在眼前摇曳,那些苦痛的记忆从深埋的土壤里漫出来,被仇恨浇灌,逐渐蔓延生长。 阮轻轻看见自己在哭,哭的肝肠寸断:“结果就是被伤害,被背叛,被她用万剑穿心,被她杀死一遍又一遍……可这还不够,她还要用你的骨血炼化兵器,将你的神魂烧焚殆尽,若不是你生来强悍,踏过炼狱侥幸还生,如今你早就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了,阮轻轻,你甘心吗?” 阮轻轻不知道。 那时候她头痛欲裂。 真实的过往涌入脑海,阮轻轻发现另一个自己说的并没有错,她讲的都是真的,可阮轻轻却没法接受。 太荒唐了。 看顾她长大,为她尽力尽力,对她万般呵护的国师,怎么会那样对她? 怎么可能呢? 阮轻轻的信仰和支柱在那一刻破碎断裂,仇恨和嗜杀却笼罩扩散,将她的心脏拼起重建。 “更何况,师父的仇呢,不报了吗?皇后呢?贵妃呢?你心心念念的那些好jiejie呢?她们的仇不报了吗?” “报仇,我当然要报仇,”阮轻轻的广袖兜了风,发丝也被吹的很乱,可她却步履坚定地走到了山巅之上,红着眼笑说:“我想起来,我都想起来了,当年江璃指责我,说我没心没肝,生来便是冷漠绝情自私到了极致的魔物,她说我不爱任何人,心中没有万物,只会制造杀戮,所以,就活该死。” “多可笑啊,”阮轻轻张开手臂,凛冽的风吹打着她的娇嫩肌肤,她却享受般地呼吸着,自言自语地说:“如今,我不一样了,我有了师父,有了亲如家人的姐妹,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我都已经变了,可她还是伤我、害我、背弃我,以至于我落到如此孤家寡人生无可恋的地步……” “都是的江璃的错。” “都是她的错。” “要报仇吗?” “当然要报仇。” 到最后,阮轻轻已经分不清说话的是哪一个自己了,那段时间,她也曾同自己的神魂融合,不管不顾地踏入战场,将除了江璃以外的仇人尽数屠灭。 再后来,她已经大仇得报,却依然没有收手。 茫然的时候,阮轻轻也曾问自己:“为什么,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同江璃相爱过……” 那缭绕的黑雾在她周身盘旋,同她低低耳语:“都是假的,轻轻,是她亲口说的,她不爱我,我生来便是魔物,而她却出身于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名门正派,道不同,如何能善终呢?” “是啊,”阮轻轻的双眼再次通红,“是她说的,她不爱我,是她亲口说的,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如果记忆到这里为止,那阮轻轻也会恨上江璃,无法停休,可偏偏上辈子的阮轻轻拨开了记忆里的迷雾,终究还是想清楚了第一世的全部因由。 她跟江璃相爱过,是真的。 她是魔,寿命无穷,而江璃是惊才绝艳的修士,也远比人类长寿,那辈子,她们相识于年幼,一起经历过很多,分开又重逢,和好又分手,确实是纠葛了很久,也爱了很久很久。 但后来,江璃伤她害她也是真的。 有一次江璃为了保护她,反而落入陷阱,还被抓住强行洗去记忆,变成名门正派对抗她的神兵利器,另一个自己没有说谎,那些她曾经所遭受过的伤害,都是真实的。 而她会神魂分裂,生出另一个自己,也全是因为被江璃伤害至深,痛苦到了极点所导致。 事情到了这里,阮轻轻已经没法分辨对错。 得到记忆的那一刻她也在想,如果是现在的自己经历这一切,会做出如何怎样的选择。 可阮轻轻不清楚,阮轻轻也不晓得。 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从炼狱里重生,再次修炼至巅峰后就抓来了所有的仇人,自己曾遭受的,她全都十倍百倍的奉还,该报复的,她也全都报复了回去,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她唯独留了江璃,可这并不代表她放过了江璃。 那日大雪飘飘,她抓来了江璃,禁锢着她,让江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师门、至交好友都被一个接一个地屠戮殆尽。血色染红了白雪,人间仿佛炼狱,她却换上了漂亮干净的衣裙,站在江璃面前,笑的璀璨又无辜:“阿璃,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阮轻轻觉得自己挺可怕的,世人皆是如此以为,江璃应该也不例外。 阮轻轻还记得那天有位家属跑过来哭着质问:“为什么?害你的是江璃,为什么你要伤我相公……相公他是无辜的啊,他从未卷入你们纠葛,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阮轻轻当时挑了挑眉梢,笑的开怀:“是吗?” “为什么你不去杀江璃啊,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