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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觉得这种经历简直俗气,但她庆幸这个道理是从别人地方得来的,而不是面对渝辞。 这一次,也确实是她好高骛远了。 自以为学了几天就可以直面这种挑战,其实渝辞早在录制综艺的最后一天,给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她就是不愿意,去抄袭模仿,她不知道到时候剧和综艺播出的时候观众会怎么看她,也不想以这种曾被渝辞嗤之以鼻的方式来蒙混过关,她想要一步一步扎实的学,摸索出自己的道路,更是想—— 更是想在渝辞面前证明自己。 可是无论她怎么证明都无法掩盖自己仍旧没有多少演技的悲惨事实。 然而诚如编剧所言,得不到100分固然令人沮丧,但是70分也比0分强。 花期将尽,没有人会愿意继续等待下一个花期,下下个花期,直到她鞮红变成演技炸裂的艺术家。 抄作业就抄作业,认认真真抄出个80分,也比理直气壮交0分有诚意! “导演,不用改剧本!我准备好了!” *** “咸宜观第X场第X镜第X次,开始!” 打板器一响,绿翘就感觉鞮红身上的气场变了变,犹疑着看去,却见那人依然是鞮红的眉,鞮红的眼。 “啊!师父,你要干什么!” 这回鞮红没有把她摔在地上,只后退两步,将人桎梏在身前细细端详。 目光的距离再绿翘的双眸间逡巡一回,慌乱,复又镇定。 “好绿翘,今年多大了?” 傅依依被她问的有些迷糊,嗫嚅着嘴唇:“…十…十三岁……” “十三岁……真好啊……”鞮红把这三个字咬的又软又酥,目光游移到绿翘玲珑挺翘的鼻头,嫩的像剥壳的鸡蛋,“我初见飞卿之时,也是这个年纪。” 说着,她主动模糊焦点,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朦胧,似被抽干灵魂,又似在追溯往昔—— 再接下来呢? 渝辞是怎么演的来着? *** 一天前的综艺录制现场 “凶手过来掐着死者脖子啊,然后在这里撞一下后脑勺。这边会出现血迹线索——” 渝辞眼神看似空洞,余光已经瞥见那处标识,却没有立刻去掐死者的脖子,而是循着自己的节奏,顺着追忆般的目光望向虚无缥缈的远处,纵深入翠色连织的长安。 口中轻喃…… “鞮红姐?渝辞姐在念叨什么呢?” “是她拜师时作的诗?” “她这个时候念诗干嘛?” “有、有感而发?”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鞮红咬紧“楼”字,几步将傅依依撞上墙壁,拖拽撞人掐脖一气呵成,偏偏她的眼神却仍旧迷离,好像她并不是刚才凶暴行为的施与者,仅是一个过路的旁观者…… “师父咳咳咳,师父绿翘错了,绿翘再也不敢了,额咳咳咳咳师父……” 绿翘何曾见过这样的鱼玄机,登时就呜哇哇哭了出来,声泪俱下,“饶了我吧师父……”一双小手拼命板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 鞮红渐渐聚焦,就似鱼玄机被绿翘的声音唤回,她看清了面前清泪纵横的小脸,又笑又吟。 “影铺秋水面……” “花落……钓、人、头!” 被绿翘强力推开的渝辞死死稳住脚步,脸上瞬间结满冰霜,藤鞭如长蛇般在空中盘旋一周舔上绿翘的脖颈…… 竹瓦白墙上,两道残影一追一逃,长鞭起落如毒蛇吐信,纷飞衣袂如罂粟花开。 漫天血点溅起落在墙面,远远望去,亦如飞雪临人间。 “啊!!!” 惨叫声竭,绿翘似玉山倾倒,一身血泪融入月色下万紫千红,凄婉艳烈,刺目锥心。 渝辞似是醒了,一双眸子点着晶亮慌乱游移,藤鞭落地,瘫坐在月光铺洒的地面上,还沾着血的手缓缓插入发丝,顺着前额流入目中。 “根老藏鱼窟…… 枝低系客舟。” 鞮红找了几个定点,让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要无神,接着抬起手认认真真凝视,心中默数—— 一、二、三…… 她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突然起身,将一旁的花锄取来先是狠命往绿翘尸身上凿,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刨花圃,将绿翘整个身体拖进去做出掩埋填土的动作。 突然,似是被什么召唤着,抬起头,她望见了对面的渝辞…… 好像就是从那个古宅卧室的梳妆镜中,反出的另一面人像。 似真似幻,似虚似实…… 鞮红看见了渝辞,鱼玄机望见了绿翘,抑或说—— 她本就将绿翘视作是十三岁的自己。 鱼玄机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得了她,嗔妄痴癫是因为她因绿翘的言语动摇,自己也开始自疑。她不想成为绿翘那样的自己,她杀绿翘,根本就是在杀一个畸变到丑陋怯弱的自己。 十三岁时的自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写的诗,她被绿翘说的害怕,所以她就吟这首诗,边吟边泣,边拼尽全力去杀死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幻影”。 而同时她又在这首诗里杀了自己。 血泪污兰章,再也不复当初。 这场戏不是脱节出来的,它是嵌在鱼玄机一生之中,如燕矶夕照,微澜山壁间投下来的一段碎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