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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王与太傅 第31节

    第四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兰璟面上掩不住的笑意,谢春秋原本就懊悔不已,被他这笑晃来晃去颇觉刺眼,她磨了磨牙,向兰璟质问“你笑什么?”

    兰璟略略敛了些神色“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日表现甚好,我爹和我娘,怕是喜欢的不得了。”

    谢春秋将信将疑“真的?”

    换来对方信誓旦旦的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谢春秋不吭声,思索半晌,最后得出结论,她以为兰璟就是在骗她。

    她叹口气,重重向后一靠“你不用哄我了,就冲着我今日陪兰侯爷垂钓,钓没钓上来,反而活生生叉了一条上来,只怕兰侯爷和夫人心中,只觉得我是个粗野莽撞的人。”

    说着自己先头疼起来,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扳回一局,要不然,自己明日买几缸好鱼送过去?会不会让兰侯以为自己穷奢极侈?想着头又更疼了。

    兰璟摇摇头“似你这般的鲜活,我父亲该很是欣赏的,我母亲也是一样。”

    谢春秋仍不相信,只道:“我一向也不怎么会讨人喜欢,以后改改脾性,或许还可挽回一二。“

    兰璟正色道:“我都喜欢你这许久了,你如何还会以为自己不讨人喜欢呢?”

    又突然有些郑重“你永远都无需为我去改什么,因为我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你。”

    谢春秋看向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挑着眉看向兰璟“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

    兰璟转过脸去,不做理睬。

    某人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要收敛脾性,这话也没落地多大一会儿,便原形毕露了,果然这话还是信不得的。

    谢春秋没有想到的是,不过隔了两天,兰家又再次邀她过去,这时她方才稍稍信了兰璟一些,至少自己没有成为兰侯爷下令禁止入府的人员之一。

    她更没想到的是,自此之后,她竟渐渐成为了兰府的常客。

    而某日兰府之中,兰侯爷不经意提及了朝堂之事,谢春秋对他所言以为不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反驳了几句,却立时激起了兰侯爷的胜负之心,两人好好论了一番短长,直到兰夫人插嘴调停方才罢休。

    兰侯爷在家的时候,极少同兰璟大谈特谈朝廷之事,其实心里一直憋的慌,自此之后,竟然时不时的便要那当今时事来考谢春秋,谢春秋刚开始的时候诚惶诚恐,到了后来,也不免要抒一抒己见。

    她是老容王一手教养长大的,对朝廷政事的看法难免带着不少她父亲的影子,而兰侯爷乃几十年在圣贤书里浸yin,对于其中有些离经叛道之说自然难以认同,两人时不时的便要起争执,这日也是如此。

    这日两人不知怎的论到用兵之事,毫无意外的意见相左,几句争辩之后兰侯爷面红耳赤,吹了胡子又瞪眼睛,谢春秋也不甘示弱,目光灼灼的站在那里,竟然毫不相让。

    到后来还是兰侯爷意识到自己竟然同一个晚辈如此较真,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摆手叫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之后捋了捋胡子,一边摇头笑了一笑,之后脸上浮现类似追忆的神情“其实你父亲在的时候,我和他也曾有过一辩,你今日所言,颇有他当年的风格,只可惜,我们两个那时,未来得及深交。”

    那时候两人年纪都还不大,在一次宫宴之上,因为先皇的一句话起了歧义,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到最后也未能分出高下。

    后来谢珉越发的剑走偏锋,出征也越发频繁,而兰侯爷被清流一派诸位环绕,两人的交集自然就越来越少,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朝堂之上的来来去去,因各为一营而互相猜度,纯粹的政见争辩却是在没有过了。

    谢珉死后,兰侯也渐渐淡出朝堂,如今想来,虽则道路不同,却意外的殊途同归,人生际遇的奇妙之处,大概就在于此。

    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连记忆中的那一场宫宴之争也渐渐模糊,却在谢春秋身上,看见了谢珉当年的锋芒。

    此时谢春秋回过神来,凭着这些日子的经验颇为娴熟的替兰侯倒了一杯茶,兰侯看了谢春秋一眼,语气中似有喟叹之意“你,不愧是她的女儿。”

    接着道:“若不是你无心朝政,真的接过你父亲的衣钵,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谢春秋微微低下头“如今海晏河清,朝廷之上,有兰璟和诸位大臣就足够了,”她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平静“但若是有朝一日,有用得着的我的地方,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

    廊桥之下的水面,有一片叶子缓缓飘落,激起一圈圈涟漪,之后又慢慢的恢复了光滑如镜来。

    今夏异常平静,举国上下无旱无涝,百官皆称是皇上仁德,是以上天垂恤,而谢春秋也便在这一日日的消磨中,度过了整个盛夏,除却胃口差些又瘦了些许,不时来往于王府与兰府之间,倒是分外的欣喜。

    盛夏的末尾下了一场雨,天气便渐渐的有了些凉意。

    这日午后,谢春秋刚在院子里的藤床上醒来,便听碧玺说兰夫人过来了。

    她匆忙整了整衣襟,便将兰夫人迎了进来。

    这些日子以来,兰夫人虽然也时不时的派人送些点心吃食,却从未亲自来过容王府,一到她这院子里,放下手里的食盒,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很是赞赏的点头“这院子不错,整洁也不乏生趣,尤其……”

    话正说着,廊下挂着的多福突然叫了一声“大人吉祥。”

    多福已经彻底被谢春秋驯服,虽还是时不时的没什么好脸色给她,不中听的话却是不会说了。

    眼下谢春秋冲它训道:“叫什么大人,该叫夫人吉祥才对。”

    多福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抖抖羽毛,还是很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夫人吉祥!”

    兰夫人喜笑颜开,凑到近前冲谢春秋道:“机灵的八哥我也见过不少,这般机灵的倒是头一次见着。”

    谢春秋撇嘴“机灵什么,淘气着呢。”

    兰夫人看了她一眼“似你一般淘气么?”

    谢春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然后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尖,这时兰夫人又道:“没有事先知会你便来了,小谢你不会介意吧。”

    谢春秋连忙摇头“不会不会,自然不会。”

    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兰夫人便皱了眉“看你这样子,可是感了风寒,这时节夏秋交替,该更加注意身体才是。”

    之后看到院子里未曾收起的藤床,心里便明白了一二,语气不乏责备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如今虽还未入秋,但不比夏季,怎么还能睡在院子里,一会儿叫下人煮些姜汤驱驱寒意,真招来了风寒可不是好受的。”

    谢春秋忙道:“今日不注意,以后不会了。”

    兰夫人拉着她进了屋,口中不住的嘱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经心自己身体,兰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日后真要是成了家,我可要叮嘱他好生看着你。”

    谢春秋原本一直乖乖听着,不敢应声。

    听到最后一句方才猛然抬起头来,与兰夫人四目相对,之后慢慢的红了脸,

    兰夫人看着好笑又心声怜意“怎么,我说错了?还是你,并不想嫁到我们兰家来?”

    谢春秋平日也算得上伶牙俐齿,此时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想了想小声的道:“我以前胡作非为的时候多,想必伯母也曾听过,所以,我一直以为……”

    兰夫人知道她要说什么,先是笑了笑“你年纪这样轻,又是这么个身份,身上还背了那么多的事,胡闹一些不算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你常到府中,也叫我好好知道了你这个人,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接着拉住她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柔软“至于兰璟,我总是担心他只知道埋头那些公务,把日子过得太过请简,人这一生啊,还是要多尝尝人间烟火,才算是没有白来一遭。如今有你,我也算可以放心了。”

    谢春秋也笑了笑,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过了一段日子,便有兰府的下人送来了几件厚些的衣物,上好的衣料都是照着她常穿的样式裁的,看起来就很费心思。

    她长到这么大,衣食住行都是下人经手,除却王妃还在的时候,几乎没有从第二个长辈身上受到过这种疼爱,太后虽然疼她,但久居深宫,又隔着皇家的重重身份,到底还是淡薄。

    而谢春秋这时摸着手中的衣料,觉得哪怕深秋明早便来,也不会冷了。

    第四十九章

    这日谢春秋收到一封信,来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她将信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才确定上面署名是货真是沐荷衣无疑。

    沐岚死后,皇上格外开恩,并未牵连其家人,听兰夫人说,沐夫人伤心之下带着沐荷衣久居佛寺,带发修行,做了俗家弟子。

    说心里话,谢春秋是十分的不想再见到她,沐岚害了她爹,然上一辈的恩怨到这一辈来,是兰璟亲手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加之之前那些事,两人勉强相见大概也只有相对无言的地步,或许沐荷衣还想骂她两句哭上一场,想想就让人头大。

    可人家这请帖都下了,不去也是不好,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沐夫人带发修行的地方就在城外的梵音寺,寺在山上,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往来不绝。

    谢春秋坐马车上了山,在寺门前见到了一身素衣的沐荷衣,而沐荷衣端端正正的给她行了个礼“参见容王殿下。”

    谢春秋讶异之余道:“不必多礼。”

    便被她引到了后院,这寺前人来人往,后院却是一片清寂,颇有些禅房花木深的味道。

    谢春秋随她在院子中坐下,沐荷衣为她倒了一杯茶,秀丽的脸笑了一笑“不是什么好茶,殿下不要嫌弃。”

    她看看沐荷衣,十分的受宠若惊,并没有说什么。

    沐荷衣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开门见山“我今日冒昧请殿下前来,是为道歉的。”

    说着屈膝行了一礼“荷衣之前不懂事,对殿下多有得罪,望殿下见谅,我母亲说无颜面对殿下,关于我父亲的事,她让我替她说一句抱歉。”

    谢春秋看了她半晌,方才勾勾唇角,轻轻挥手“你起来吧。”

    “从前的事都是小节,我没有记恨的打算,至于你父亲……他罪大恶极,但与你和你母亲无关,向本王道歉,实属不必。”

    沐荷衣站直了身体“我和娘都是一介女流之辈,并不懂得朝政,但也知道爹做的是错事,这些日子以来,娘和我一直在为亡灵超度,希望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眠。”

    谢春秋面色沉了一沉,不置可否。

    院子里有风吹过,片片落叶飘零,莫名生出些尘埃落定之感。

    她其实一向不喜恩怨缠身,觉得麻烦,更没必要同沐荷衣计较什么,于是道:“这些便不谈了,五万亡灵,并非几句佛经便可轻易超度的,所以,你和你母亲,也实在无须因为此事太过歉疚,便将自己困在这佛寺之中,你年纪不大,更不必如此,还是早些放下,过安生日子去吧。”

    沐荷衣似乎没想到谢春秋会如此劝她,低眉笑了笑“过些日子,我和娘就要回江南了,现在想想,也许还是那里更加适合我们。”

    谢春秋点点头,两人其实会面寥寥,并不熟识,虽则眼前沐荷衣似乎真的被这寺庙经书静了心,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温婉之人,但她也并没有与之结交的打算,一杯茶喝完之后,便起身告辞。

    沐荷衣送她出去,路过前院大殿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对她说:“这里香火灵验,殿下既然来了,可要拜一拜菩萨?”

    谢春秋淡淡摇头“我从不求神佛。”

    话说完忽然想起自己随太后礼佛之时似乎确实求过些什么,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补充道:“至少如今是不必了。”

    沐荷衣也并未强求,就此将她送出了佛寺,谢春秋上了马车,沐荷衣站在那里,忽然开口道:“我表哥……兰大人对殿下一向倾心,荷衣在这里提前恭祝二位百年偕老。”

    接着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如今方才明白,我和表哥,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表哥他带人有礼却始终疏离,同殿下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想明白这些,也就也没什么怨言了。”

    谢春秋淡淡颔首“多谢沐姑娘,这一别,只怕不会再见,望你善自珍重。”

    沐荷衣也道:“殿下保重。”

    谢春秋放下车帘,二人就此别过了。

    回府后,刚一下马车,管家便前来禀告,说小秦大人正在厅中候着。

    谢春秋觉得自己今日诚然很受欢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找她。

    走到厅中,果然见秦渭然坐在那里,一见她立刻起身行礼“容王殿下。”

    谢春秋应了一声,道:“小秦大人免礼。”又调侃一句“小秦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本王府邸,可是你老师又看本王哪里不顺眼要你来提点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