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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垂露望着那株飘摇在风雨中的荏弱纤草,蹙眉道:“这一株是那位师侄所栽?”

    “他出门前,壬乙草已按时长出几片新叶,当它落下第一片叶子时,我开始探查他的行迹。”苍梧苦笑道,“他先前失败了数次,这次大概是能成的,只是草长得好,人却没命了。”

    许垂露心中暗惊,如若她所言不假,自己岂不算是改变了壬乙草的凋零?

    “昨辰,它提前一日掉了一叶,这意味着它可能又失败了。”苍梧凝视着她,“是你的续草之法让它有机会继续依律凋零。”

    “……啊。”

    “总之,算是你成全我的一点念想,我实在不希望我的师侄至死都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许垂露愕然。

    苍梧这话的意思是,药仙草掉落的说法完全是谎言,她故意撞上云霁讹诈对方,可她没要云霁的财物,只是蹭了一顿饭,她的目的会如此简单么?

    算算时间,祝好之死距今不到二十日,她虽未见过壬乙草成熟时有多少片,但眼前这株只剩不到五叶,一株草至多也就十几片叶子,时间似恰能对上,而苍梧说死仇已报——如果报仇之日在更早时候,她应当已把壬乙草种下以慰亡魂。

    昨日,昨日一定发生了什么。

    萧放刀随口提到酒楼大堂有人下毒,晚宴上苍梧提前离席,又走错了屋子……

    “我不知壬乙草是这种习性,哪里能算成全。”许垂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苍梧伸手接雨,搓洗指间污泥:“无心之合才是千虑所不能及的上智,你不必妄自菲薄。”

    “你……这两日辛苦了。”她长叹。

    苍梧淡笑:“都结束了。”

    许垂露回转过身,看到萧放刀正望向自己这边,水涟亦一副有话要说的憋闷模样,玄鉴更是提着食盒等候许久……

    三道视线灼灼亮亮,照得许垂露不敢迈步。

    突然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作者有话要说:  许:感觉出现了增减好感的重要选项。

    第53章 .雨中暗袭

    许垂露踌躇之际, 萧放刀忽而收回目光,往一旁去了。

    ——敢情她是个不选就会消失的限时选项。

    这让她感到些许庆幸,又有一点遗憾, 还有几分感激。她向水涟遥遥招手:“那边有个凉亭,我与明鉴要去里面吃饭,你过来帮个忙好不好?”

    他环视四周, 见萧放刀已不见踪影, 才点头答应。

    所谓凉亭, 自是在夏日才好用,冬天四面透风, 萧萧瑟瑟, 没比站在外面好多少,只省了撑伞的气力。水涟先两人一步登入亭中, 拂去石桌水渍与落叶, 倒真似来收拾桌椅的小厮。

    玄鉴手中食盒制式与以往不同,看着颇为宽肥沉重, 搁在桌上时顿出一声闷响,她轻轻移开盖子,里面扑跃出腾腾热气。许垂露大为惊讶,山中热食得来不易, 菜色看着像是蒲州那酒楼的, 这已过去几个时辰,天气寒冷,怎么可能保有如此温度?

    “这是……”许垂露冻得几乎失觉的鼻尖被香气熏得活泛过来, “木盒里面还装着铜器?”

    玄鉴取出三个木碗,又给三人递了筷子:“是铜鉴缶,此物重赘, 只带了一个,大姐说这段路会艰难些,便吩咐我带顿热食。虽有炊具,野外生火到底不便,这顿之后还是吃干粮更便利。”

    “那苍梧和大姐呢?”

    玄鉴往马车所在望了眼:“苍大夫吃糕点吃饱了,现在似乎要去车内小憩,至于大姐,她不喜欢我们管她这些。”

    “那就不管她们。”许垂露道。

    这两人从随心任性的角度看倒是很像。

    水涟闷头下筷,静静听着两名女子一言一语地闲聊。

    “我觉得酒楼厨师的手艺还不如你,但你当个厨子忒浪费,只给我们做饭也很浪费……”鉴缶内汤菜分明,品类丰富,许垂露吃得满足,胸腹升腾出一股令人陶然的暖意,“唔,做菜当真能练武吗?”

    “有不少共通之处,举炊与武道皆重控制,菜品变化无穷,招式幻杳无定,只是菜做出来滋味各有不同,武功施展的目的却不过退、伤、夺、杀几种,不如前者有趣,也不及前者让人愉悦。”玄鉴面上带着笑意,声音却隐有怅惘。

    “……”

    许垂露想不透萧放刀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萧放刀的武功怒气锋锐,从无虚招,每一式必要有地可落,有物可施,而玄鉴更重体悟,对草木生灵饱含怜惜之情,她学到了萧放刀的镇静沉着,却学不来她的冷厉狠绝。

    不自觉间,她已开始为玄鉴的未来担忧。

    “我吃完了。”玄鉴放下碗筷,对两人道。

    许垂露点头:“嗯,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吃好了会收拾的。”

    玄鉴看一眼水涟,未再多言,转身回了马车。

    亭中只余两人,水涟终于开口:“饮河剑的确不是我的。”

    这么直接吗?!

    许垂露从碗口抬起头,严肃道:“你吃得太少了,多吃点我们再谈。”

    水涟一愣,不知对方怎么忽然就摆起了jiejie架子,又因方才之事无从拒绝,只好顺其意再吃了小半碗。

    这片刻时间,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水涟与那山匪必有渊源,且是他不愿为外人道的渊源,他恐怕会求自己隐瞒此事,或是干脆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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