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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娇 第39节

    她抬手翻了翻首饰盒里的物件儿,最后沈青稚摸了个不起眼的簪子递给顾mama:“mama今日把我打扮得素净些,等在过会功夫,府里的主子都走光了,mama派人去外头瞧瞧套辆马车,我们出府一趟。”

    前头才在老夫那处装病告假,这转身就要大摇大摆的带着丫鬟婆子溜出府去?

    这分明不是狠狠的去打府里头,心眼只有针尖那么点大的,老夫人徐氏的脸么。

    顾mama忧虑,毕竟自从她家姑娘回了上京后,就没过几天安顺的日子,好不容易老夫人徐氏忙着四姑娘的婚事,没精力盯着她。

    她这自己不是拿了把柄往徐氏手里头送吗。

    顾mama有心要劝,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才好。

    沈青稚瞧着镜中,身后顾mama忧心的神色,她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顾mama莫要担心,等再过些日子,徐氏的手再长,她也管不到我半分的。”

    顾mama不解,下意识问:“这,从何说起。”

    沈青稚轻声一笑:“等我嫁人了,徐氏难道还能跟我一同嫁过去,时时刻刻盯着我不成,她真的要事事阻碍我,又事事不成,难不成真的要自个儿吊死去?”

    这话沈青稚说得大胆,但也就是那个理。

    “对了。”沈青稚漂亮的眼眸透着淡淡的冷,“这几日因着大jiejie的事,我都闭门不出,mama有听说过我父亲的消息吗?”

    顾mama想想还是如实回答:“前头因为大姑娘的事,老奴听说侯爷和老夫人闹了几次不欢而散,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老夫人叫侯爷带回来的姨娘去说贴心话,这没过几日,侯爷竟然把这事当做不知道了。”

    沈青稚冷笑,她早就知道她这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懦弱性子。

    *

    初夏。

    街巷热闹,四周喜庆。

    今日恰是赵家最受宠的嫡女赵欣婉,这嫁的人,正是魏王府嫡次子澹台德睿,但这个孩子却是在魏王妃薨天后,一直养在不能生养的侧妃江氏名下的孩子。

    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以及骑在搞头骏马上,长相俊美的新郎。

    马车里,沈青稚正被堵在街头中央。

    她冷眼瞧着外头的一切。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惊雷炸响,转眼间竟是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马儿嘶鸣,四周泥泞,被暴雨淋了个通透的嫁妆。

    那些喜庆的红色,被雨水一淋,加上夏风的热意,反而蒸腾出一层水雾,本该是热闹无比的上京大道,瞬间也只剩那些抬着嫁妆的家仆,和高头大马上,已经被淋昏头的新郎。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说了声:“晦气!”

    第39章 大姐夫

    新婚暴雨, 新娘子被困半路耽误了吉祥时,这可不是晦气么。

    谁能想到,这可是宫中钦天监算出的大好日子, 魏王府热热闹闹的婚宴,竟能被一通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百来桌喜宴摆不下去,大半宾客被困府中, 新娘子的嫁妆更是零零散散落了一路, 新郎淋了雨, 这还里到魏王府,就直接从高头大马上摔下, 摔了个头破血流。

    全上京的百姓都冒着瓢泼大雨瞧着魏王府的热闹。

    青帷马车里, 沈青稚看着不远处,就如天大笑话般的魏王府喜宴, 她素来清冷的眼眸, 难得泛出一丝畅快。抢了她家大jiejie婚事的那对狗男女,就该遭了老天爷惩罚。

    因果报应, 果然百试不爽。

    赵家与魏王作恶多端,果然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倾盆大雨,马车哪怕做得再精细,里头也泛起了一丝潮气, 但那精致漂亮的人儿丝毫未受影响, 不过是神态清冷,翻阅手中书卷。

    约莫过了大半时辰,她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悄无声息在甜水巷一处宅门前停下。

    后一刻有婆子冒着大雨,轻敲宅门,不一会儿功夫里头便有人开了门, 瞧了外头马车一眼,而后态度恭谨把沈青稚给迎了进去。

    那宅子在外头看着精致小巧,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一处小宅。

    等进去了才会发现,里头亭台楼阁,水榭荷塘应有尽有。

    顾mama和书客二人打着伞,小心翼翼扶着沈青稚下马车。

    瓢泼般的大雨,主仆三人快速穿过风雨廊,拐进一处小院子。

    院门处早早有小丫鬟在不远处候着。

    小丫鬟一见得穿廊而来的沈青稚,她满脸笑意,也顾不得湿透的裙摆,抬步跑上去笑着说:“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快些进去外头雨大,姑娘莫要寒了身子。”

    沈青稚笑道:“你也一同进去,我又不是外人,何须你在雨里头等这般久。”

    院子里。

    沈青稚先被宅子里的丫鬟婆子带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而后顾mama又劝着她喝了半碗姜汤,一番折腾后,沈青稚揉着被姜汤熏得发红的小脸,笑眼弯弯去了沈苓绾的屋里。

    “大jiejie,可想死我了。”沈青稚一进去,便娇娇悄悄给扑进沈苓绾的怀里撒娇,说着说着,姑娘家又红了眼眶,看得沈苓绾心疼至极。

    “你呀你。”如今已梳了妇人头的沈苓绾,无奈抬手,轻戳沈青稚的额头,无奈,“平日里你瞧着清冷,到了我这倒是变得咋咋呼呼了。”

    “还有那府里头,徐氏可有为难你?”

    沈青稚又娇娇的蹭了蹭沈苓绾的手心,撒娇道:“她如今因着四姑娘的婚事被丹阳大长公主指使得团团转,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出来才好,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还盯我。”

    “徐氏先前已经被丹阳大长公主狠狠敲打了一番,她现在是想着,反正我里嫁人,再如何闹腾,这婚事不也是死死的握在她手里头。总想着以婚事来拿捏我,又舍不得大jiejie如今这与太子的关系。”

    沈青稚讥讽笑道:“我们这祖母,如今年纪越大,吃相越难看,她以为四姑娘得了丹阳长公主庶长孙的好亲事,可以一飞冲天。加上池青莲给府里头递了消息,又上府里头与徐氏说了几次贴心话,徐氏自以为自己左右逢源,攀上了赵家贵妃和魏王的人脉,恐怕这段时间一时半会是惦记不起我来的。”

    沈苓绾细细做着手里的针线活,看得出来,她在绣一方帕子。

    听得沈青稚所说,她绣花的手略微一顿,精致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思:“祖母她是疯了不成?她难道觉得我能有如今这般造化,应当对她千恩万谢?”

    “魏王和贵妃,徐氏她就不怕引火烧身被人当做垫脚石?”

    沈苓绾拍了拍沈青稚的手:“如今这样也好,我早早的和家里断了关系,若是有一个徐氏引火烧身,也不会因为我与家中的关系牵连到太子。”

    沈青稚坐在床榻一旁,盯着沈苓绾手中那方帕子,她咬了咬唇,还是道:“大jiejie,太子,如今对你可好?”

    想到那个与传言中似乎不同的,身份神秘的太子,沈苓绾眼中闪过丝丝迷茫。

    这一走神,便被针尖扎中手心,指尖一抹艳红色血珠子,像极了一粒相思豆。

    沈苓绾愣愣盯着那艳红色,对沈青稚点头道:“殿下他,对我极好,令我惶恐。”

    太子于她,是那种所有物的好,张狂霸道,极强的占有欲,那份爱虽热烈,但好似下一刻就能转瞬即逝。

    沈苓绾紧紧握着手中绣绷,红唇微抿,半晌后她微微一叹,似乎已经任命:“我如今这般,比起小姑母已经是最好的下场,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我便自请剃度,莫要污了他的名声。”

    沈青稚压低声音:“什么连累不连累的,jiejie这是说什么傻话呢。”

    姐妹二人屏退下人,在屋子头说着私密话,丝毫不知,外头候着的仆妇面色青白,战战兢兢,而在房门处,站着一位气度非凡头戴玉冠,身长玉立的男人。

    男人耳力极好,里头姐妹二人轻声细语,他听得一丝不漏。

    本平静的面容,也不知听得什么,他面色微微发紧,粗重了呼吸。

    许久,男人在外头轻咳一声:“绾儿。”

    里间说话声音一轻,似有人匆忙起身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沈苓绾放了手中绣绷,急急忙忙起身迎接。

    男人却是快她一步。

    抬步走了进来。

    男人看着站在一旁的沈青稚,他声音里有丝毫停顿:“二meimei坐,莫要这般客气。”

    这声二meimei里有丝毫勉强,却又显得格外守礼。

    沈青稚倒是被当今太子这声二meimei给惊了一跳,她虽面上不显,却也难得微微挑了眉梢,弯着眉眼,十分乖顺接下这句二meimei:“大姐夫客气,我家大jiejie有劳太子姐夫照顾。”

    倒是太子一愣,转而闷声笑出来:“果然如怀渊所说,青稚姑娘分外有趣。”

    沈苓绾里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室的身份,太子会给她这般大的脸面,心头微热,心头那颗积郁消沉的种子,似乎这一刻找着了一抹光,悄悄探出外头。

    “殿下。”沈苓绾捏了捏手中帕子,“我家meimei不懂事,往殿下莫怪才好。”

    太子宠溺揉了揉沈苓绾的脑袋,声色温和:“你莫要担心,我不过是带着你沾几次便宜而已,等过些日子我们贺大人凯旋,我这声二meimei恐怕是轻易叫不得了,指不准来年开春,得叫二meimei一声小婶娘才是。”

    这话听着似乎是太子无意间的打趣,里头不经意透出的讯息却是让沈苓绾惊诧。

    她虽不知怀渊是谁,但是上京外出西北打仗的,那也只有丹阳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子贺愠一人,只是那人。

    传言粗爆无礼,更是野蛮暴戾,她二meimei仙儿一般的人物,怎么会与这人扯上关系?

    晌午。

    一向繁忙,行踪神秘的太子殿下,难得留下,陪着姐妹二人用了午膳。

    等太子离去,半日里都忧心忡忡的沈苓绾,这才握了沈青稚的手,语气焦急:“稚姐儿,你倒是说说你与丹阳大长公主府上的贺大人是个什么情况?那外头传言,我也是说与你听过的。”

    沈青稚也不羞恼,她端了杯清楚,慢慢喝着,眸光瞧着窗外的枝丫,语态平淡:“确是如太子所言,等贺大人凯旋,我便加入丹阳大长公主府上。”

    沈苓绾惊愣,语气发颤:“为何这事,我从未听老夫人提过,也未从府里长辈那处,听得任何风声。”

    沈青稚静默,她品着春茶里淡淡的苦涩,半晌才道:“因为府里的长辈也不知。”

    “这婚事,不是媒妁之言,更不是父母之命。”她声音微顿,继续道,“而是我自己谋划而来,jiejie知道我这性子的,非他不嫁!”

    经历了这些事,沈苓绾也大致知晓,贺愠这人恐怕并不是上京传言的那般,而她家青稚meimei,与贺大人之间恐怕还有一段渊源。

    但她依旧沈苓绾轻叹,惊了声音,“meimei何时谋划的,上京各色男子无数,别的不说,meimei外祖母家的表哥哥不是极好么?”

    沈青稚摇了摇头:“上京美男无数,但千千万万的好,也不及他一人,至于外祖家表哥,我从未有过那般想法。”

    沈苓绾:“为什么。”

    这一刻。

    沈青稚盯着窗外已经开败的凤仙花,用极轻的声音呢喃:“因为贺愠他教我佛经,救我性命,永远能从天而降站在我的身后,我与他一同相识于最狼狈的年纪,如今在最好的时候自然不能错过。”

    姐妹二人相对无言。

    沈青稚看着窗外天色,突然她盈盈起身走至沈青稚身前。

    数月不见,她的身高已经超过嫡姐几分。

    姑娘家满身香风,突然垫脚紧紧抱住沈苓绾,声音清脆又肯定:“大jiejie你的才情,相貌,品性在meimei看来,都是上京第一,祖母厌恶,家族抛弃,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都是经历过苦难,又从苦难中劈荆斩刺的姑娘。”

    “jiejie当自信才是,既然jiejie嫁给了太子,那么jiejie就抬眼往上看一看。那些绝对的权势面前,日后jiejie站于高位,那些欺辱过jiejie的人只能匍匐在jiejie脚下时,那才是最极致畅快的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