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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笑道:看来许小姐对我有些误会。

    不等许幼怡答话,她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拉上窗帘,又走到办公室门前,将那扇门小心地关好,锁紧。

    回过头来的时候,关露已经变了一副严肃表情。

    雪鸮同志,现在就是你和猎豹同志重新被启用的时刻了。她快速而坚定地说。

    许幼怡大惊,但她的头脑转得飞快,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云雀。她对关露说。

    关露点点头:不错。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优雅地坐定,示意许幼怡也在她的面前坐下,然后娓娓讲述起来。

    原来关露于1939年即开始潜伏于76号,她的meimei与李士群一家关系很好,为她提供了获取情报的便利。后来吴四宝带严微等人加入76号,关露便以云雀的代号与之取得联系,并作为上级下达任务指令。所以实际上她对许幼怡的关注更多地是作为同志的关切,只不过许幼怡有些过于警惕,大概也因为关露隐藏得太好了。

    作为较高级别的情报上线,关露对严微许幼怡这整条情报链几乎了如指掌。1941年年末,黄鼬叛变,严微许幼怡这条情报线遭到破坏,后来许幼怡被怀疑、严微被抓捕,位于上端链条的云雀岌岌可危。但好在许幼怡和严微用分别用智慧与意志挺过了这一劫,也保全了云雀不被发现。

    至于李士群,他素来是个首鼠两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颓势初现,李士群曾经对关露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见见你的老朋友?于是关露便明白,李士群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之后严微被救,76号却无人追查此事,便是关露的功劳她说服了李士群,以此作为倒戈的诚意。

    而李士群后来为日本人怀疑并忌惮,又因此被毒杀,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1943年夏天,上海那家曾经被卷入诸多八卦新闻以至于人人知名的沪光照相馆,在时隔十二年之后,又重新开张了。

    照相馆的主人还是那个高高瘦瘦不苟言笑的冷酷女孩。只不过十二年过后,她的脸上少了一些孤傲冷绝,多了一丝坚韧柔情。在照相馆居住的却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子,她总是礼貌地微笑着,看起来很平和,又很淡然,也许与十二年前相比,她并没有变化很多,只是更加成熟,更加智慧,也更加坚定。

    相比十二年前,这家照相馆的生意显然好了很多,时常有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人前来拍照,口碑也逐渐流传起来。唯一的女摄影师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做事却是极其认真,拍出来的片儿也质量甚高。那位稍微年长些的女伴,本职是报社编辑,不过偶尔下班无事的时候,也会帮着摄影师做些应对顾客的工作,显然她在待人接物上比这位总是冷冷淡淡的摄影师要有经验多了。

    当然,普通人并不知道的是,这间小小的照相馆,是一个大胆隐匿于闹市间的情报中转站。

    严微和许幼怡依然是活跃在情报战线上的重要人员,只不过这一次她们的角色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从前线转移到了后方,更多地是做一些消息传递、后勤保障的工作。

    许幼怡所在的《女报》编辑部,日本本部的主编是伊藤俊子,也是知名的日本左翼进步人士。关露的任务就是通过伊藤俊子,联结日本左翼□□的有关力量。作为关露的下级,许幼怡也会为这项任务尽一份绵薄之力。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战争胜利以后,她们的名字并不会出现在任何有记录的文献上,只能作为那些历史知名人士的无形注脚,散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来不会再被人提起。

    但是不被提起名字的功勋,难道就不是功勋了吗?

    许幼怡和严微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经历过的那些故事,曾经做出的贡献,以及在重大历史事件中发挥出的点滴作用。

    在那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任何人都可能是许幼怡,任何人也都可能是严微。

    任何人都对历史的进程发挥过作用,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做出过自己的贡献。

    这一年八月,日本东京举办大东亚文学者代表大会,汪伪政府也要派人参加。于是名额有两个落到了《女报》编辑部这里。

    关露带着许幼怡一起去了东京其实是带着任务去的,目标是联络日本左翼□□,并联合他们的有关力量。

    但在大会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其间主办方邀请各位主要参会人员拍摄一张合影,许幼怡本来要去,但是关露阻止了她。

    在历史留下姓名的事情,有一个人做就够了。关露淡淡地说,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她的言语中有种落寞的自嘲。

    关露是对的。那天她作为汪伪政府这边的文人代表参与合影,而这张照片后来泄露出来,在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指责关露为敌伪站台,是不知廉耻、媚敌求荣的投日汉jian,国内一份《时事新报》的评价更是犀利得毫不留情:关露是卖国贼,畸形下生长起来的无耻女作家!

    也不能怪谁,在隐秘战线里奋斗的人,总归是不得不忍受一些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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