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页
时锦言笑宴宴地看着管家,笑得很是和善。 可管家脑海中登时浮现出“笑里藏刀”四个大字。既有仆役跟着,应当出不了岔子。他考虑片刻,作揖道:“老奴省的,定不会拿这事去叨扰相爷。” 时锦满意地笑了笑。 顾云深不再府中,更方便了时锦行事。 镇广将军案的卷宗仍旧搁在书房,时锦进去翻了没多久,就找到赵珩的画像。 她记在心里,回房复刻之后,让人送去给盯梢的仆役。 等待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浮气躁。 好在顾云深不在府中,她也就无需费心遮掩。 如此这般过了三日,在城外盯梢的仆役急急忙忙跑回府里。 时锦一连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 管家不在,她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召集了一众仆役往安国寺走,一刻也没耽搁。 * 管家此时正在赶往官署的路上,身侧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小厮。 过午不久,许多大人正兢兢业业地伏案忙碌。 管家只身进去,到顾云深旁边,低声道:“相爷。”待他抬头,管家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门外。 顾云深意会,起身离开正衙,将他们带到空无一人的耳房。 他问:“什么事。” “这是月前派去岭南寻白玉牡丹步摇的人。”管家边介绍,边给小厮递了个眼色,让他直说。 顾云深抬眼望去。 小厮上前行了礼,迟疑道:“小人在岭南夫人的住处,并未寻到白玉牡丹步摇的踪迹。而且……” 想了下,小厮道:“管家告诉小人,说相爷往岭南断续送了不少奇珍。可小人在夫人住处翻找许久,一件奇珍都不曾见到。担心是住处遭过贼,小人便去向街坊邻居打听。这一问,倒让小人问出些旁的东西……” 小厮说到这里一停。 顾云深似有所感,握了下拳,又松开,才哑声问:“你问出了什么。” “街坊说,”小厮偷偷觑了顾云深一眼,忐忑道,“她们说夫人双腿均断,坐了近三年的轮椅,委实可怜。” 双腿均断。 坐了近三年的轮椅。 委实可怜。 顾云深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小厮说的话。 明明这些时日他已经猜到十之八|九,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乍然听到确切事实,还是没忍住攥紧了双手。 手背上绷出道道青筋,顾云深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力克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断腿。 居然是真的断了腿。 他几乎不敢去想,她是因为什么断了腿。 更不敢想,她孤身在岭南,得知自己双腿尽断时的心情。 明明是连身上磕破蹭皮都会疼得红了眼圈的人…… 顾云深闭了闭眼,再顾不得许多,倏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管家和小厮对视一眼,齐齐追出去。 门外正有士兵等着,一见顾云深出来,当即迎上去禀事。 顾云深却无心再听,只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纵步出了官署。 官署门口正停着一匹马。 他等不及去见时锦,也没看是谁的坐骑,行云流水地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扬长而去,将一声仓促的“相爷留步——”抛在身后。 顾云深从未有如此迫切的时候。 迫切到,脑海里除了“要见阿沅”这个念头,再装不下其他任何想法。 平日里一刻钟才能行完的路,被他硬生生压缩了一半。 甫一到相府门前,顾云深不等坐骑彻底停稳,便跳下马匹,踉跄几步后,健步如飞地直奔主院而去。 “阿沅!” 刚踏入主院,他便迫不及待地喊。 没有听到回应。 顾云深只当是她没听见,等推开寝居的门,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他将主院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时锦常小憩的贵妃榻、抱着小三月嬉笑玩闹的耳房……皆没有她的踪影。 想寻人去问,这才发现,今日的相府人少得有些冷清。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仆役悉数不见,看顾着小三月的婢女更是一问不知。 顾云深心头一窒,慌张地手腕都有些抖。 他勉力按住浮躁的心绪,返回门口去问门房。 门房道:“夫人过午不久便带着人出去了,说是要去安国寺上香。” 得知时锦的下落,顾云深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他迈着因为过度紧张而略显虚浮的步子,满是冷汗的手心刚握住鞍鞯,就听有人高喊“相爷留步——”。 仅须臾的停顿。 方才没来得及禀事的士兵飞也似地追上来,语速飞快:“相爷,城外安国寺探查到了嫌犯赵珩的踪迹。” 又是安国寺。 顾云深生怕时锦碰上此人,忙不迭翻身上马,边急声吩咐:“调禁军去安国寺,快!” 士兵一个“是”字还未吐口,方才近在眼前的顾云深已经扬鞭驾马,疾驰离开,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第52章 此时已近傍晚。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安国寺,随着寺院钟声的响起,也渐渐静寂下来。深秋时节,银杏铺了满地,给这座古朴厚重的院刹平添几分幽静。 郑雁书轻手轻脚地从厢房中出来,尽量绕着银杏叶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踏上去,行走间踩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