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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心慈,没有牵连到无辜之人。可老身却始终不能心安,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以至于后来一见到他,即便他相貌变化不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顿了下,陈师傅望向表情有些迷茫的杨若,解释道,“我知道陛下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人的消息,所以在认出他之后,辗转给上京递话,怕打草惊蛇,是以一直未曾跟你明说。我原想着,你们二人相处不久,纵然断情,也不至于多棘手。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陈师傅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自责道:“是我当年疏忽了。” 杨若久久失神,半晌,才勉强挤出来四个字:“不怪师父……” 是她当年年少轻狂,所托非人。她受人蛊惑,脑子一热,便违背了师命,做出私奔之事。 这些年来,她跟着夫君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朝夕相处之间,纵然他隐藏得再好,也不可避免地会露出些微破绽。可她始终不肯细究,不肯相信自己百般信任的良人会是悖逆之徒,以至于,直到现在才得知他的真面目。 师徒之间骤然解开心结,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原本的检查自然也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时锦看了顾云深一眼,后者意会,带着她出了门。 薛女医犹豫片刻,也跟了出来。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时锦身边,歉然道:“真是对不住,让相爷和夫人白跑了一趟……” 出现这样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时锦摇了摇头,道:“不妨事。” 三人尚在院落中。 屋内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像是要把多年的郁愤发泄殆尽。 时锦抿了下唇,不知想到些什么,面有挣扎。 顾云深觑她一眼,又望向薛女医,道:“劳烦女医带句话给令师姐。” 薛女医洗耳恭听。 顾云深道:“她女儿丢失虽非我故,但令师于我妻子有恩,她若是有需要,相府愿意出手相助。” 薛女医连声道谢。 时锦始终不发一言,直到回到马车,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顾云深似有所察,回望过去,故意问:“我说了阿沅原本要说的,难道我意会错了?” 他所言,自然是方才提及要为杨若找孩子的那桩事。 时锦神情复杂,沉默半晌,重重叹了声,抱怨道:“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平。” 理智上来说,薛女医先前帮她看诊,助她颇多,陈师傅帮她治疗腿伤,又和她的母亲有渊源,她受此恩惠,帮助陈师傅的弟子找孩子实在是情理之中。 可一想到杨若的夫君是害她母亲惨死的罪魁祸首,前些时日杨若又百般折辱太子,她就没办法说出愿意帮她找孩子的那番话。 顾云深自然看得出她心中所想。他道:“阿沅骤然知晓其中曲折,心绪难平实属人之常情。” “所以我来替阿沅说。”顾云深轻揉她的发顶,温声道,“这样,阿沅既可以继续不平,又不必担心因自己的一时不平贻误了找孩子的时机。” 时锦无意识地卷着腰绦,嘴硬道:“我也没有特别想帮她。就是一时想到了小三月,那么可爱的小孩儿,如果不是被长思jiejie捡到,恐怕早就夭折了。我们小三月命途多舛,我就是想给她积点儿德行,让她平平安安长大。” 她素来嘴硬心软,顾云深见怪不怪地笑了下,由着她附和:“阿沅说得极是。” 时锦:“……” 时锦有些泄气。沉默了会儿,忍不住担心道:“她若是仍执意认为是哥哥害了她的孩子,不肯松口怎么办啊?” “放心吧。”顾云深道,“为母则刚,她担心自己的孩儿许久,为了孩子,也会同意的。” 时锦半是担忧、半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诚如顾云深所料,第二日,薛女医便带来了消息,说是师姐得知相爷愿意出手相帮,很是感激。又说,过两日师父和师姐便会来相府给夫人续骨,请她放心。 时锦自然是放心不下的。越是临近治腿的那日,心中就越是忐忑。 前一晚,她照旧陪着顾云深在书房,自己躺在贵妃榻上翻来覆去,手中那本她素喜的话本也看不进去。 心思飘得远,连顾云深近前都没发现。 直到手中的书卷被人抽走,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公务处理完啦?” “尚未。”顾云深摇摇头,迎上她询问的视线,笑道,“明日告了假,这些公务明日再处理也不迟。” 时锦自然知道他告假的缘由,是以没有搭腔。 顾云深坐在她身侧,温声问:“左右也睡不着,阿沅不如说说看?” 时锦下意识问:“说什么?” “说说阿沅如今在担心些什么。” 自己今晚的状态太明显,顾云深又是极心思缜密的人,问出此话并不意外。 时锦半垂着头,半晌,才低声开口:“我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觉得……”她偏了偏头,苦思冥想许久,也没寻到何时的措辞,只得沉默以对。 顾云深:“阿沅是怕自己一腔期待落了空?” “……也不是。”时锦仰起头,瓮声瓮气道,“从我三年前断腿之后,就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站起来的一天。最近这些时日,先是找到了害我断腿的赵珩,再是断腿能愈,我总觉得,好消息太多了,让我有点不敢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