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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42节

    稍顿,又补充道,“你太久没骑马,这回又跑得急,腿可能磨伤了,慢些走。”

    云黛一怔,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仍是清冷模样,暗暗松了口气,乖觉地点头,“谢大哥哥提醒。”

    谢伯缙将两匹马系在长亭的柱子旁,云黛慢慢悠悠往亭中走,正如谢伯缙说得那般,她这会儿觉着胯下有点火辣辣的微疼。

    将那不适感压下,她在亭里坐下,身后是一大片的荒草,她也认不出是什么植物,只觉得枯黄却又苍劲。

    “这是芨芨草。”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云黛的目光,她抬起眼,便见谢伯缙缓步走进亭子,在式微的阳光下,他高大的身影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陇西和北庭的荒地常见这种植物,早春草还幼嫩,适合喂羊喂马。等到秋日变得枯黄,秆叶坚韧,可以造纸,还能编成草帘、箩筐……”他语调平静的说着,与云黛隔着一根柱子坐下。

    “没想到这草瞧着其貌不扬,作用这么多。”云黛一副受教的表情。

    谢伯缙抬手拔了一根芨芨草秆叶,在手中闲玩着,随口问她,“方才跑马感觉如何?”

    提起这个,云黛来了精神,“骑得太痛快了,先前骑马与这一比就像是白骑一般。若明日还是这样宽敞的路,我还想骑马……”

    她说得起劲儿,谢伯缙稍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只见小姑娘小嘴叭叭说着,再不见在府中的怯懦文静,那双形状好看的黑眸中汇聚着闪烁的光芒,仿若万千星辰散落其中,迷人璀璨。

    谢伯缙看了半晌,蓦得想起方才她撞到他怀中时,身上那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像明月山林间的一缕风,美好,清透,难以抓住。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谢伯缙眉头紧蹙,连忙收回目光。

    稍缓心神,他低声道,“明日的路还是这般,你可以继续骑马。”

    云黛眉开眼笑,“那太好了。”

    说完,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有风从凉亭间吹过,身后那片野蛮生长的芨芨草在风中摇晃着,远方的红日喷薄出绚烂的红色,将天空染成一片明艳又苍茫的红色。

    云黛静静地望着那落日,有些入迷,呢喃道,“真美啊。”

    谢伯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日映入他漆黑的眼眸,将眸底也染出一团橘红。

    “在北庭时,我常常看到这样的落日。”他轻声道。

    “大哥哥,你与我说说北庭吧……”云黛侧过脸,看着男人被夕阳勾勒出的轮廓,心底不由赞叹他的完美骨相。

    “你想听什么?”他也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云黛心底霎时慌了一下,像是被烫着般仓皇地挪开了视线,嗫嚅着,“都、都行。”

    谢伯缙便与她说起北庭的风土人情与自然风光,云黛听入神了,好似从他的描述里也看到了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里冰封茫茫雪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车马声响起,谢伯缙才停下。

    俩人往路边一看,大部队总算跟了上来。

    “走吧,上车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达驿站歇息了。”谢伯缙掸了掸袍摆,站起身来,又朝云黛摊开掌心,“这个拿着玩吧。”

    云黛愣了愣,定睛看去,只见那宽大粗粝的掌心上,安安静静趴着只草编的小蝴蝶,虽粗糙了点,却有模有样,怪可爱的。

    云黛怔怔接过,“多谢大哥哥。”

    谢伯缙平静地轻应一下,旋即抬步往外走去。

    云黛转过脸,看了看金色余晖笼罩下的那片芨芨草,又看向自己掌心停着的那只枯黄的小蝴蝶,蓦得,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温暖敞亮起来。

    ***

    在彻底天黑之前,一行人赶到达松阳驿住下。

    官驿非一般人可住,大渊律法规定,只有军务紧急报告、国事活动时各州奉表祝贺、或是在外科举人员进京应考等情况才能在驿站投宿。[1]可巧了谢伯缙是进京叙职,谢仲宣和谢叔南赶考,云黛作为随行家眷,也名正言顺住进了驿站。

    头一回赶这么久的路,云黛实在累得不轻,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上昏昏睡去。

    翌日清晨用过一顿粗茶淡饭,又踏上了奔波的旅途。

    这般风尘仆仆的奔波了两日,刚出行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儿渐渐被疲惫所替代,坐马车屁.股疼,骑马腿间又磨得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云黛恹恹的靠在车窗时,忽的有些佩服谢老夫人了,老太太一大把年纪还时不时往长安或姚州跑,可见身子骨真的硬朗,也真经得起折腾。

    好在第三天晌午,一行人总算抵达了就近较为繁华的城池,秦州。

    按照谢伯缙原本的计划,在秦州休整半日,明早便坐船南下。

    谢仲宣却提出多留一日,想借机游历麦积山石窟,“反正登了船后,一路不停地直达咸阳渡口,也不在乎这么一日的时间。再说来都来了,不趁机参观一番,岂不可惜?”

    谢伯缙问着谢叔南和云黛,“你们怎么说?”

    云黛自然也想游历一番的,轻声道,“我和二哥哥想的一样,来都来了。”

    谢叔南便道,“我跟云meimei一样!”

    见他们都想多留一日,谢伯缙便随了他们,反正停一日,并不耽误行程,

    寻了间上好的客栈入住,用过丰盛的午饭,谢伯缙先行出门安排船只与物资,云黛则是回房沐浴午休,等养足了精神,才与谢仲宣和谢叔南他们一道出门,打算逛逛秦州主城。

    不曾想才出客栈没两步,就赶上了一桩热闹。

    第3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从前在肃州听戏, 总能听到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俏书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说书人说得唾沫乱飞, 惊堂木敲得啪啪响,却远不如亲眼瞧见来得生动形象,令人愤慨。

    眼见那卖身葬母的小姑娘就要被两个恶奴架着走,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却无一人上前搭救, 谢叔南终是坐不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扬声喝道。

    那两个恶奴的主子, 一个手捧鸟笼穿着绫罗锦袍的三角眼公子哥, 吊儿郎当道, “哟,小爷许久没见到爱逞英雄的愣头青了, 没想到今日撞见一个。”

    说着上下打量了谢叔南一番,讥诮道, “倒是人模狗样的,听口音不是我们秦州人吧,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

    谢叔南平日就爱自称小爷,如今碰到个在他面前称爷的, 火气顿时就蹭上来,“爷最烦爱装蒜的人!今儿个就算你不强抢民女, 你爷爷我也得好好教训你这个没长眼的玩意,”

    那三角眼公子脸色一变,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二,陈五,先别管那小娘们,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揍一顿!”

    两个恶奴一口应下,松开那瘦弱清丽的小姑娘,摩拳擦掌地朝着谢叔南走去,嘴里还不忘放狠话,“敢在秦州的地盘找我们四爷的不痛快,哥们送你去见阎王爷!”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站在围观人群里的云黛扯了扯谢仲宣的袖子,紧张道,“二哥哥,我们回客栈找侍卫来吧,三哥哥就一个人,他们有三个人,怕是打不过。”

    “不着急。”谢仲宣镇定自若的往云黛身边侧了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meimei还没见过三郎打架吧?”

    云黛一时怔忪,“没……没见过。”

    可她对看人打架也没兴趣呀!

    谢仲宣笑眯眯道,桃花眼此刻倒多了几分狐狸眼的味道,“那你这回可瞧好了,你三哥身手还不赖。咱们到底是武将世家,家学渊源,他虽没去过军营历练,基本招式还是会一些的。”

    视线落在那已与两个恶奴缠斗在一块儿的谢叔南身上,云黛咽了下口水,“这样……真的行吗?”

    谢仲宣拿扇子遮住下巴,微笑着,“放心,三郎吃不了亏的。”

    见他这般说了,云黛只好耐着性子在旁边观望着——

    混乱中,她还看到那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悄悄收拾了立牌,慢慢地往后退,随后混入人群中,跑得无影无踪了。

    “二哥,她……她跑了!”云黛惊呼道。

    “嗯,瞧见了。”谢仲宣神色依旧平淡。

    “她怎么就这样跑了?”云黛觉得不可思议,按照话本里的内容,她就算不做牛做马,以身相许,起码也得说声多谢吧?

    谢仲宣瞥见小姑娘清澈单纯的目光,勾了勾唇,“方才那恶少当街拉扯她,那么些围观的人却没一个敢伸手,可见这恶少在当地是有势力的。那卖身葬母的女子若也是当地人,自然不敢招惹这恶少,不趁机会溜了,难道留下来被那恶少记恨?三郎帮了她一时,也不能帮她一世。”

    云黛若有所思,再看向前头,谢叔南已经将那两个恶奴压在地上打得落花流水,那恶少却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棍子,鬼鬼祟祟地从谢叔南后头接近——

    “三哥哥,小心!”云黛惊呼。

    “啊!”

    几乎是同时,那恶少忽然手指抽筋一般,棍子直直掉落在地,他捂着手哀嚎大叫起来。

    谢叔南也回过神来,扭头看着那恶少,狠狠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好你个贼杀才,玩不起你啊,还背后搞偷袭!看小爷我不废了你!”

    云黛一脸惊诧,“二哥哥,这是……?”

    谢仲宣扬起下巴四处寻了遍,稍顷,手执扇柄指向一处,“那儿,有侍卫暗中护着,大哥留了人给我们的。”

    “原来如此。”云黛恍然大悟,好奇地顺着扇尖的地方看去,却是什么都寻不见。她还想问那侍卫躲在哪里,谢仲宣将扇子一展,朝前走去,“差不多了,戏该停了。”

    他大步走上前,朗声道,“三郎,停手。”

    谢叔南正打得起劲,听到自家哥哥的命令,连忙停了拳头,看向谢仲宣和云黛,“不打了?”

    谢仲宣颔首,“别惹事。”

    谢叔南想想也是,便收了手,只用脚踩着那三角眼恶少的脸,“你服不服?”

    三角眼恶少自是满口求饶,“服服服,好汉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谢叔南的英雄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眉飞色舞地松开脚,无比潇洒道,“滚吧。”

    那三角眼恶少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那两个恶奴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你们两个废物,快点!”

    等跑远了,那恶少忽然转过头来,指着谢叔南骂骂咧咧,“你们等着!有种别跑!小爷一定会回来的!”

    谢叔南叉着腰喊道,“来啊,你爷爷我怕了你不成?”

    等那几人彻底跑开了,谢叔南扭头一看那卖身葬母的女子不见了,跟云黛如出一辙般的诧异,“她人呢?”

    谢仲宣道,“早就走了。”

    云黛为了不打击谢叔南助人为乐的积极性,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帕子递给他,笑着夸道,“你路见不平能上前帮忙,已经很了不起,很有勇气了!换做是我,有心都无力。三哥哥,快擦擦手吧。”

    虽没得到苦主的感谢,但得了云黛的夸奖,谢叔南心里也跟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他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脏污,还不忘嘚瑟,“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英勇,很潇洒?”

    云黛隔着帷帽轻纱,朝他露出个笑,“很英勇,很潇洒!”

    谢叔南顿时更飘飘然了。

    这时,路边的一位老丈叹息道,“小郎君见义勇为,古道热肠,只是那沈家霸王却不是好惹的。你们不是本地人,还是尽快离开秦州,不然他事后找麻烦,你们怕是不好脱身。”

    听到这个姓氏,谢仲宣眉梢微挑,朝那老丈拱手,“请问老人家,那人是什么来头?竟敢当街抢人?”

    老丈见这俊美公子彬彬有礼,观感颇好,便与他解释道,“那人是秦州沈氏族长第四子,沈承业。他父亲是武库署监事,与刺史关系好着呢,是以这小霸王四处作恶,欺男霸女,也没人敢管,能躲就躲了。”

    秦州沈氏。

    谢仲宣和谢叔南也是知道云黛来历的,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