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尾求生
叁日后,交付另一封信的期日终于到来. 依照约定亟将此信交予黄耆所遣来之使者,当日深夜时分,这位年迈将军梳着鬍鬚冷面说道. 「搞什么?就连外域的军誉商盟也插上边手了,菩提亲王所下的这一着还真是高深莫测」 可是之于黄耆的臆测,张崇故作嗲声地轻笑道. 「高深莫测么?老爷子也许虑得忒多了」 「由我见来,这仅是撤回本国僧兵队的替代手段,也算是给自己个台阶下罢了」 「藉由此举一併将自身和先皇的盟约烟消云散,终究也不会将难听的背叛名号落于菩提亲王的威名上」 「嗯,这思虑或许也对」 「由此可以见得菩提亲王已是铁下心来行撤走僧兵,她的倚仗也只剩下那生疏且遥不可及的新盟友」 「即使我们不对信使下手,这段空窗期日也足以让军部将皇权给彻底佔据,不过──」 「──不过,要是我们先对信使下手,那么她和擎天京城的结盟便会產生变数,因而彻底断绝其外援生路了」 张崇心思细腻,便是直接说透了黄耆的言外之意. 对此黄耆满意地讚道. 「手要辣,心要冷──崇儿,你可是将老身的行军真諦学得透彻,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名将」 「为了防弊后患,决对不能让那人活着回到北天域……只是下手的人要选谁才好?」 黄耆话说得露骨. 就算对手只是个寻常人,也不可能由他亲自领人狙杀,令自己暴露于风险之下,故其言下之意即是希望张崇处理掉亟了. 「放心,老爷子交办的差事自己定能料理妥当,不过奖赏又可以是什么呢?」 此时那双狼顾、贪婪的面容死盯着黄耆. 毕竟拗不过他的惊人执念,发出一声深长叹息的黄耆也不得不将两人的部分计画给些许提前了. 华家于各县城均设有拓大宅院,供给高段武者休憩住居所用. 一方面为了顺应督府命令列册管理,另方面则是藉由武者力量开拓商源. 先天生灵的躯体拥有罕见材料,即使是片毛鳞甲也能派出上好价钱,甚至打出稀世兵器,藉以获取莫大利润. 不过华府宅第也不全是武者居住,有些紈裤子弟也会藉由歷练之名求得食客之位,先洗个名声,待个几年过后再返乡承继家业. ──颼── 一条黑影窜入华府. 若是平常日子,纵使是寻常夜鶯飞过夜色天际也没可能不引起守卫注意. 但于今天,华府当家将部分门院的护卫调往他处,因故令得此处门户大开,几乎无人驻守. 这位侵入者也就宛如走入无人之境般,自在地漫步至目标房前. ──嘎嘎嘎── 轻推木门,细碎刮擦声响轻声响起. 躺卧于大床上的男子并未有任何反应,仍是怀抱着叁位裸女柔躯闭目熟眠. 好个风流小子,侵入者于内心暗自骂道. 滑顺地游走于床前,他双手握住精钢长剑,对准了男人心窝. ──刷── 精钢剑刃毫不受阻地贯穿被单── ──可也就仅此而已,像是黏到什么物事似的,锐利剑锋竟然无法下沉刺入男人身躯. 「你好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与自己问好. 茫然且不知所措的入侵者下意识地想抽回长剑,但此剑就像是嵌入顽石般,分毫不动. 「抱歉,不小心用指头捏住你的宝剑了,没关係这就还你罢~」 ──轰── 一道恐怖力量自剑柄传至侵入者rou身. 虽说及时运用内息护体,可那衝击仍旧将此人轰出房外且飞跌了二十丈有馀. 无法理解. 他心头的困惑感更甚于经络近乎寸断的剧烈痛楚. 可当他见得掌中的精钢长剑已被那股强悍内劲扭成一捲麻花后,困惑感便是被恐惧念头所取而代之. 这时的亟面带诡异笑容,缓步走来. 而李郁和则是面无血色地往后退去,直到背部抵住了庭园石柱为止. 「虽说不小心打草惊蛇,但也不是没有弥补机会」 「给你叁个呼吸考虑,是现在死,还是──」 这人难不成是仙墓主人?可能么?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绝无胜算,所以该怎么办才好? 李郁和脑中思绪繁杂,并无听见亟所给的呼吸时限.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亟缓缓举拳,其体内所蕴含的强大力量竟令得垄罩于庭园的月色辉芒折曲开来,而嗜虐杀意则使得俊美面容变得更加狞恶骇人. 见识到这一幕后李郁和战意终于彻底丧失,不顾自尊地哭喊叫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若你不杀我,我就帮你弄到直通方禁城的传送大阵!」 「这──这样的条件如何!?不错罢!你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帮手,自然是希望即早到达方禁城罢!」 「似乎不赖啊~真有你的~」 但也就因为某种阴错阳差的巧合,他慌乱地说词恰好让亟放下了拳头,满意地考虑他所提出的条件. 「好,那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现在行么?」 亟虽是用提问语气说道,但其语意并不容李郁和拒绝. 「真不愧是老爷大人,一下子就让这位军爷服服贴贴的了」 茵儿背着身材娇小的叁妹,灵儿,柔媚奉承着亟. 至于穿着整齐战甲的文来则是背着熟睡的薰儿,面无表情地望着李郁和. 过程虽然有些出入,但结果却比预想来得好. 前日傍晚沐浴时,亟就与四女谈好今后的计画了. 虽然叁姊妹们并不大懂亟在说些什么,但明白他身上任务的文来实是难以相信其话中所言. 文来身为一位武者,非常清楚那拳头上的力量究竟多么可怕. 连月光都足以扭曲的力能,于古文献上之记载也仅有十叁重天修为者方能做到. 「啊哈!没什么!自己不过是小时候有练点把式,所以力气较普通人大点──瞧你脸色难看成这样,待会去驛站时不会露馅么?」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李郁和的预料. 原本以为只带着亟一人使用传送大阵,没想到他竟然要求自己将四女也一同传送过去. 骑虎难下的李郁和现在也只能祈祷待会千万别遇上黄耆或是张崇了. 「军长好!放行!」 驛站距离华府宅第不过几个街口,不消一会儿时辰,他们已是到了站外. 李郁和对着问好的哨卫士兵点了点头,这一行人便是毫无阻碍地到了站内. 聪明反被聪明误. 因缘际会之下,李郁和凑巧偷听到了黄耆和张崇的部分对谈内容. 虽说两人对谈之中似乎有谈到自己的事情,可是他们说得隐晦模糊,李郁和也就暂时不去理会. ──为了防弊后患,决对不能让那人活着回到北天域── 得知此消息后为了不让张崇立下大功,他决定亲自下手藉以先行夺得功劳,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落得这样的下场. 心念斗转,见识到亟的恐怖实力后,李郁和彻底放下了敌对念头,换位思考该怎么在此政治角力中取得最大利益. 皇后与军部派系的明争暗斗已是大家明白,却是无法摊开来谈的麻烦事情,既然北天域派来的使者本领如此高强,那么投靠其他阵营也是可选之择. 「军长?这些人是?」 负责守卫传送大阵的士兵看到李郁和与被拔除军阶的文来一行人,便是露出迷惑神情. 「我有些事情得马上回到方禁城处理,这些人也要一起过去」 「可是按照规矩……」 「别担心,我们清晨前就会回来,两碇银子够么?」 按照驛站规矩,开通传送大阵必须要有最高军职者在场方得传送. 但实际上基层管事之人多为方便行事,因此这卫兵对于李郁和的无理要求也就随着这些贿赂一同接受了. ──嗡── 一行人都站在大阵之内,阵式芒线便是透出橙色光辉,逐渐增强. 随着鸣声越加低沉,李郁和的心情却是变得更为高亢. 看亟的态度,似乎并不怪罪自己的刺杀举动,假若他未向皇后娘娘状告的话,那么李郁和便是立了一件大功. 所以就结果而论也可谓因祸得── 「──喂!?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吼之人竟是张崇. 本于黄耆差令,准备在执行暗杀计画前先行通报方禁城内之军部官员,但也就这般凑巧,恰好让他见着了这番惊人情景了. 在场所有卫兵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现身的长官,结巴答道. 「军长,是李──」 「──饭桶傢伙还不快点停下大阵!要是给这群贼人跑了你们都有份!快点!」 「是、是!」 大阵技师听令后急忙地关闭阵式回路,直接停止供应力能. 但于过程中却是满脸铁青地答道. 「怪了、怎么回事!?关、关关关──不掉!?」 毕竟过去从来没有过中断大阵的经验,所以任凭技师如何cao作,那大阵光辉并未有灭却跡象. 「cao!」 张崇见状后连珠怨毒咒骂,撞开挡路卫兵,伸出巨掌往李郁和手臂握去. 「妈的!给老子过来!别想溜走!」 即便李郁和故意站在亟的身后以避张崇目光,可他仍是一眼瞧出了他. 「啥!?你、你做什么!?」 张崇的作为完全出乎李郁和的预料. 本以为亟会先被他给拖出去,可李郁和却没想到张崇的目标会是自己,而几乎要被拽出阵外的的李郁和着急叫道. 「欸!你们还不快帮我!?要是这么纠缠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啊!傻子!」 当传送大阵发动后,附近的空间状态便是十足地不稳定,而张崇的夺人举动无异于自杀行为. 一旦阵式崩解,无论是阵内六人或是外边之人,被捲入空间裂缝便是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了. ──嗡嗡嗡嗡嗡嗡── 随着光辉变得炽烈,原先低沉的鸣声变得尖亢起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只预计承受六人转换的大阵正处于崩解边缘. 「唉,真没办法……会有点疼,忍点」 看着如此麻烦情况发生,亟处变不惊地朝着李郁和叹道. ──刷── 也就一记手刀后,张崇便是被拋飞出了大阵并跌了个难看大跤,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李郁和的右手断臂正落在其怀中. ──轰隆── 最后震耳欲聋地爆响声彻底惊醒了驛站的所有人,而那大阵上的六人业已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