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18节
他不愿将这身受重伤之人扔下,又不放心虞芝与段清离开,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那男子似是看出什么,担心自己会被抛下,连忙出声道:“恩公,我那仇家兴许马上便要追上来,求恩公带我同行!” 他看出来虞芝才是这三人之中能做主的那个,恳求的眼神望向虞芝。 但容色秾丽的女子却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眸中如同盛着冰,透着寒意,立刻便让他僵在原地,心头巨跳,匆忙撇开了目光。 “呵。”虞芝轻笑一声,音调变得婉转而危险,“这位道友,要么呢,你现在就滚;要么呢,就连人带玉一起给我留下!” 她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语气却越来越冷,仿佛下一秒便要取人性命一般。 那男人显然被她骇住,手心的白弋令被攥得更紧,对死亡的预感包裹住他的脑海,身体颤抖着就要推开谢朝兮,想要离开此地。 但谢朝兮按住了他,又是同情又是不忍,对虞芝道:“师姐,于我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为何……”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虞芝偏头看他,双手轻扬,像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动作如同拂开眼前的灰尘一般柔和。可那指尖乍现的银色光亮锋利而迅疾,仿佛一阵风从他的耳边而过,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面上。 她脸上的表情谢朝兮万分熟悉,是与登云会之时如出一辙的、天真到残忍的表情。谢朝兮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转过目光,看向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修士。 男人右手捂着颈,双眼瞪大,几乎要凸出来。按压不住的鲜血自他指缝之中流出,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地上,逐渐洇成一个鲜红的小坑。 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继而浮现的是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惧意,与对眼前女子猛烈的恨意。 他张开口,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因为整个喉咙都被割破,气管暴露在空气之中,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颈部的伤口极细极深,即便他后来以双手捂住脖颈,体内的灵力俱往颈间流去,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消逝。失了控制的灵力开始在自己主人的身边环绕,而它的主人却只能瞪着双眼,微张着嘴,直直向后倒去。 谢朝兮被这一变故惊得怔在原地,直到这时才伸手借助男人倒下的身躯。过沉的躯体使得接触之际发出“砰”的一声,他被压得半跪在地上,震起一波又一波的浮尘。 “师姐,你杀了他。”手中的人已经没了呼吸,他的动作稍显滞涩,抬头看向虞芝,音调悲凉,质问道,“为什么?” 虞芝却并不被他激动的情绪所影响,她只是耸耸肩,一双眸子单纯无辜,只剩那颗眼角红痣留下些许妩媚之感。 她的语气平淡,甚至像是无法理解谢朝兮的痛苦一般,轻松道:“想杀就杀咯。” “哈。”看到谢朝兮脸上露出他从没有过的表情,虞芝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给过他机会了。他想走的。是你——留住他了,不是吗?” 是你——害死他的。 她的眼睛这样说道。 虞芝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跪坐于地面上的少年身上,欣赏着他的崩溃与痛苦。 他是这样的善恶分明、一尘不染。 可见到了这样残忍的杀戮,他又会如何? 这样干净而澄澈的眸子,这样悲悯而纯白的灵魂,若是染上了疯狂、阴狠、偏执,又会是什么样的? 会变得……污浊不堪么? 一片血污之中,虞芝的声音响起,她问道:“师弟,这便是我坦荡的前路。还要跟着我走么?” 第27章 就要碰上眼前人的唇瓣……… “师姐。”谢朝兮的眸光终趋于平静, 他仰视着虞芝,有风将女子垂落的长发卷起,落到他的面上, “你知道,这不该是正确的路。” “师弟。对与错, 不是你说了, 便能算数的。”虞芝恍若是在哄年幼而迷茫的孩童, 听了一句,便要回上一句,好让他知晓什么才是这世间的道理。 耳边传来细碎的动静, 她一甩右手,指尖的绕雪丝飞了出去,极远地缠上一个男子,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拉到了眼前。 那男子双手紧紧握住颈上的锋利银丝,即便掌心已然被割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放开,生怕自己一个松手,便会落得地上这人一样的下场。 “说说吧。”虞芝没了耐心。 男人神色紧张:“道友高抬贵手,我只是路过, 什么也没看到啊!” 听他这般说,虞芝轻叹一口气, 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非得这样才肯说么?” 灵力自指尖流出,将绕雪丝收得更紧了些。 “不不不!”那男人感到收缩的力道, 面色霎白, “我都说!别杀我!!!” 他说完,想等着虞芝将他放开,但意识到虞芝并没这个打算后, 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一切都吐露:“我叫罗正,和张松是偶然结识的——就是道友你、你方才杀的这个,我们都是散修,没有宗门当靠山。听说白弋秘境快开了,我们就商量着搞两块白弋令。” 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眼虞芝的神色,见她面无表情,他的牙齿都有些颤抖:“我们……我们看三位道友不俗,又没有宗门长老带着同行,想必是拿到了白弋令的散修。这便……这便……” “这便想着杀人越货,夺了我们的白弋令去秘境寻宝。”虞芝接过他的话,说出他们的打算,接着自夸道,“看来我先前的路子倒也没走错。” 果然有人带着白弋令送上门来了。 罗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了虞芝口中的“杀人越货”,想要摇头,却又怕圈在颈上的银丝将自己割伤,只能不断讨饶:“不敢啊!” 但紧接着,皮rou绽开的痛感让他改口:“是,都是张松的主意!他说道友一个金丹期,带着个筑基期和辟谷的,只消略施小计,便能将白弋令拿到手。” 他没敢说的是,张松还对虞芝的容貌大肆点评了一番,甚至说这美人的金丹期定然是靠丹药堆上去的,不足为惧。 他们两个半步金丹,加上面对的还是几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装成被人追杀的可怜人,定然能将他们骗住。 到时里应外合,还愁白弋令不能到手? 想到这里,罗正心中不断咒骂张松,恨不得他能活过来给自己再杀一次,竟然让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这娘们万分不好相与,这银丝更是邪门,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都被压得提不上来,真是看走眼了! 能拿到白弋令的,哪个是简单货色! 心中如此想着,他的脸上还是一副惧怕之色,求虞芝放过他。 虞芝朝着他缓步走过去,弯下腰,从张松的尸身上将那枚染血的白弋令拎起来。 微蓝泛光的玉牌此时染上了罪孽的红色,那原本刻制着阵法纹路的凹槽更是被填平,覆上一层浅淡的紫。 “这白弋令也是你们用这法子拿到手的?”虞芝勾着玉牌上的挂绳,将它拿到罗正眼前轻晃。 罗正刚想否认,就对上虞芝那双分明含笑,却令人汗毛直立的眸子:“是……可这都是张松的主意啊!饶了我吧!” 虞芝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仍扶着张松尸身的谢朝兮,握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将指尖缠绕着的银丝递到他的手上,语气缓慢地哄道:“师弟,你瞧,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僵硬的手指被那只温热而柔软的手包裹住,谢朝兮有些滞涩地看向虞芝,眼底隐隐有了几分恳求,希望她不要说出之后的话。 可虞芝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带着他的手将绕雪丝握紧:“他们如此狠毒,师弟,你还是下不了手么?” 只要双手稍稍用力,眼前的人就会如方才的张松一般被瞬间撕裂,喷洒出咸腥的鲜血。 掌心是冰冷而锋利的银丝,手背是温暖而细腻的触感。听着耳边男人的呼救声,谢朝兮慢慢摇头:“不,师姐!无需至此,不应如此啊!” 回应他的是虞芝无奈的笑声:“师弟,怎还是这般良善。” 旋即,他感到手腕被人拉住,手心的绕雪丝被倏地绷紧——是虞芝动手了。 站在一边的男人身躯瞬时僵住,双膝直直朝着地面砸去,面容朝下,扑倒在了谢朝兮的眼前。 一切都是这般突然。 说来奇怪,方才看到张松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斥着震惊、不解、痛苦,甚至有些懊悔。 可此时,见到罗正的生命从颈间流逝,他连去捂住对方颈间的伤口的冲动都没有,反而有了一种平静之感,似是在说,果然如此。 她就是这样的人。 性命、修为,这一切,在她眼里,好像都是身上掉下的一根头发一般,无需在意。 甚至……谢朝兮的脸上失去了表情,他看向虞芝,见到她满是愉悦的面容,心中隐隐生起了丝丝悲凉。 甚至,哪怕掉根头发,她兴许还会皱眉。 而杀了个人,却还要嫌弃手脏。 清霜城的天仿佛从未亮过,而他亦被这阴翳的日空笼罩住,窥不见一丝光亮。 那一日,他也是这般趴倒在地面上,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将自己救了起来。那时的他上太清山不久,只以为自己果真见到了仙人。 可哪有一位仙人,是这般心狠的呢? 他想起自己尚未入宗门之时,为了给人治病,他常常去山间采药。书中常说,色彩丰艳的绿植花木大多带着毒气,需得小心谨慎,不可轻易入药。 但从未有人说过,原来如花似月的貌美之人,也同样——淬着毒。 他的神色颓败,明显得一眼便能瞧出来,可虞芝只是静静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回过神来。 “师兄,是这人先要抢我们的白弋令的。”段清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对,出言缓和。 “是。”谢朝兮点头,自肩头滑落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可制服他并非难事。” 他的身躯绷紧,连脊背起伏的弧度都能看得清晰分明,如一柄直立于地的剑,剑身颤抖,内里嗡鸣,却仍然不肯破碎。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虞芝,谢朝兮喉间滚动,似是有话要说。可不过一会,他又像xiele气般,放下了心中苦苦背负着的执念:“是了。师姐,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天性如此。” 虞芝被他这般说,丝毫不见怒意。绕雪丝于眼前错落,手中那块染血的白弋令立刻粉碎,一个令外边无数散修争抢的名额就这么在她手中消去,等到数十年后才会再次出现。 “师弟,天性是什么?当我们睁开眼,见到第一个人;当我们张开手,触到第一缕风;当我们开始变化的时候,就再没有天性了。” 虞芝凑近他,将那张脸上被溅落的血点拭去,轻轻将唇贴在他如玉似的面容之上,一触即分,如同掠过水面的蜻蜓。 她附在他耳边说道:“扰人的东西都处理好了,是时候出发了。阿清可都等急了呢。” 段清心向着师姐,对这两人本就无丝毫同情,加上她修的无情道,如今也只是在虞芝与谢朝兮面前还有些孩子般的稚气,对待这样的陌生路人,几乎无法在她心上掀起一丝波澜。 听虞芝这般说,她赶紧伸手去拉谢朝兮:“是啊,师兄,我们快走吧,这清霜城天阴沉沉的,阿清不想在这儿待了。” 谢朝兮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闻言抬眸望了眼天。 愁云惨雾,似是日光已然走到尽头,再也不会亮了。 - 虽然说是要带段清去万剑宗,但考虑到如今正值秘境开启前夕,怕是各大宗门的弟子都聚集在万剑宗里,若是去了,免不了要见到太清宗弟子,节外生枝,好生麻烦。 是以到了寒光城后,虞芝还是带着两人先寻了处客栈住下,又用符箓传信,将人叫了出来。 裴景一身雪白衣衫,手中握着柄长剑。剑鞘朴实无华,通体漆黑,只有剑柄处吊着一串红色剑穗,为他周身填了些色泽。 他的眉目清冷,整个人与这北洲的寒气如出一辙,似是雪山顶上常年未化的积雪,见之便心间泛凉。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吸去所有人的目光。走进客栈,他将落在身上的视线忽略,抬头向着楼上看去。 虞芝半趴在斜斜的栏杆之上,笑着朝他扬手:“裴景,这儿。” 裴景紧了紧手上的剑,抬步朝着声音走去。 进了房中,虞芝领他坐下。一张八仙桌上,她与裴景对坐,段清与谢朝兮分别坐在左右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