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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49节

    这来之不易的相处被外人打断,饶是谢朝兮,心中也蓦然升起几分戾气。

    他抬头,方才对着虞芝的柔情一点不剩,漆黑的瞳孔像是寂静的深夜,将那发难的修士看的全身发寒,好像只是多看几瞬他的那双眼,自己就将万劫不复。

    灵力在空中以快到看不见的速度运转着,谢朝兮手也不抬,便将掀起的一切物件安稳恢复原位,在空中划出弧度的酒水也被他尽数敛下,一滴也未溅在虞芝的身上。

    他面沉如水,对着那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修士冷冷开口道:“滚。”

    第57章 哪怕万罪加身,也休想阻……

    春意裹挟着寒风而过, 此处的闹剧并未被旁的宾客发觉,除了那修士拍桌的瞬间,再没有多余的目光看向他们。

    那修士听了谢朝兮的呵斥, 神色慌乱,连连后退, 甚至不愿回到之前坐的那桌, 而是去了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虞芝拿着根筷子蘸了蘸杯里的酒水, 在桌面上胡乱写着字,连说话也有些模糊,教人听不出意味:“谢朝兮, 你可真凶。”

    边上男子冷着的那张脸霎时间如春水融冰,目光柔和,向她解释道:“他对你失礼,我才如此。”

    不过若是换了以前,便是他再如何生气,也只会好声劝那人离开吧。

    他亦不知晓,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时有了种种戾气,似是满腔的不甘都在寻一处出口,汹涌着、咆哮着想要被释放。

    虞芝吃了几口酒, 眼里水雾弥漫,像是她整个人坠在湿润的雾气之中, 隔着云端朝他看来。

    谢朝兮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拿酒杯拿至一边:“等会阿清便要行结契礼了, 芝芝, 莫要喝得太多,容易醉。”

    “哈。”虞芝顺着他的手松开酒杯,玉筷落在桌面, 叮当碰撞,将她的笑衬得短促。

    她神色狡黠:“谢朝兮,你真以为,阿清愿意与闻云歌结契?”

    这话反问的意味太浓,他立时便听出虞芝言下之意。这不由得让他愣怔:“难道还有变数?”

    听了他的问话,虞芝只是继续笑着,却不搭理他。

    日头从东方升至正空,算好的吉时已到,众人只见两位身穿大红色喜服的人自赤缎毯上相携走来。

    男子俊美无铸,端的是一股风流,又有几分即将成家的沉稳。女子容色清冷,在艳色下平白添了一股妩媚,如山巅之上的积雪消融,多了几分风情。

    按照闻云歌的吩咐,这园子里奇花盛放,地上雾气萦绕飘起,似白云般柔软缠绵,如遇仙境。

    这样款款走来,恍若一对恩爱道侣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就要过上神仙一般逍遥的日子。

    “真是郎才女貌啊!”当下便有人开口赞叹。

    先前因鼎鼎大名的闻庄主竟然要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结契打抱不平的修士也为这一幕改口:“这女子纵然不是美如天仙,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知晓两人往事的修士更是感慨道:“不枉闻庄主一片痴情啊!”

    ……

    段清的衣袍宽大,谢朝兮一眼便注意到她腕间的手钏有了变化。他又看了两眼,心中欣慰:“师姐,阿清结契,不仅戴上你赠她的手钏,竟连当年赠给她的那支簪子都没落下。”

    结契是人生大事,段清将手钏与发簪带着,便是说明并未忘了他与虞芝。注意到这点,他多少有几分感动。

    虞芝的目光落在那支古兰碧玉簪上,通透的绿与她这身大红色呈现眼前,倒也不觉突兀,甚至添了分大气。

    “你怎如此天真。”虞芝轻声道,“这簪子你当日想要赠予我,竟连它有何作用都忘了?”

    过去太久,但这簪子是他从藏宝阁中精心挑选,最后怀着一腔情意赠给虞芝的,他如何能忘。

    他答道:“是件防御法宝。”

    “却不仅仅是件防御法宝。”虞芝淡淡道。她将目光投向站在园林正中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

    闻云歌今日可谓是意气风发。

    大抵男子总是对成家立业有所执念,他以往的那些日子,放浪形骸,游遍花丛,可终有一天,他也想感受普通的道侣情意,与那一个人携手走下去。

    他脸上的笑意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等他对着远道而来的众位来客寒暄完,结契的书约便被侍女捧到了他们面前。

    闻云歌将段清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饶是他早已设想过多少回此情此景,也难免心涌澎湃:“清儿,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上天见证的道侣。”

    他拿起匕首,划破手指,鲜血凝于指尖,在金帛纸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姓。

    “天地为鉴,我闻云歌对段清一心一意,永不违契!”

    这是同心盟约,落了名,无论生老病死,再不能反悔。

    匕首手柄上镶金嵌玉,段清将之反手拿起,看了一眼闻云歌:“你知晓,我修的是无情道。当真要与我结契么?”

    闻云歌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愿去想为何清儿会在这时仍说着这样的话。

    他压低了声音,避免让旁人听见,言辞间有几分霸道:“清儿,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你我今日必须结契。”

    段清雪白的下颔点了点,音色冷清:“好。”

    说罢,她手腕用力,利刃划过掌心,鲜血沿着手侧染红指尖,在金帛上落下。

    霎时间,光彩大盛,祥云绕顶,一道金光自他们面前的书约之上直冲云霄,继而洒落下来,点点金粒萦绕两人周身。

    似有彩凤高鸣,为他们送上祝福。

    有侍女捧着玉盘而来,上面盛着两杯酒,合卺酒酒香不浓,在玉杯之中轻晃,沿着侍女的步伐供众人见证。

    两人各自拿着一杯合卺酒,身形相贴,手臂交缠。

    书约已证,结契之事便是尘埃落定,闻云歌这些日子的担心不安都随之消散,一双含情目看向段清:“清儿,我好高兴。”

    段清的唇角弯起来,眼底却没有半分柔情。她的右手还拿着那杯酒,手臂的肌肤贴在一起,他们仰头饮下。

    甜腻的酒水似是满目的花一般,令人无端品出一股苦味。

    闻云歌的舌尖尝到铁锈味,继而才感受到胸口剧痛。

    他脸上的笑意还未褪下,就这么僵在脸上,愣怔着低头,看到那截穿透自己左边胸膛的剑刃。

    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碎成一片一片,玉色染了血,发出悲鸣的声音。

    “清儿……”

    在他愕然的眼神中,那雪白锋利的剑更近了一步,插进段清自己的体内。

    鲜血从他口中喷出,闻云歌顾不上自己体内的剑刃,灵力覆在腿上,向后退开,不愿让段清这般自伤。

    心脉都在她的这一剑之下碎裂,他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甫一分开,他便再扛不住,半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用灵力修复着伤口。

    这番变故令宾客大吃一惊,俱离开席间,站起身来,迟疑着是否要上前。

    今日乃是闻云歌与段清的结契礼,可此时两人显然有了不晓得矛盾,他们这些前来贺喜的外人,又如何好出手?

    虞芝按住谢朝兮的手,让他安静待在原地,看下去,莫要插手段清的事。

    闻云歌毕竟是元婴期的修士,纵然受到如此伤害,仍不至于丧命。

    段清的剑还在他的胸口插着,她一步步迈向闻云歌,方才刺进自己的那一剑并未留手,鲜血淋漓,在大红的喜服上洇出暗色。

    浓郁的花香中,多了一道兰香。气味飘散在空中,混杂在百花里,几乎辨别不出。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四肢无力,轻易调不起灵力。

    闻云歌自然意识到当下情形,他的身侧已然积满一滩鲜血。

    眼见段清愈来愈近,他脸色煞白,忍不住咳嗽几声,试图唤那些站在不远处的婢女。

    可直到来人到了跟前,投下一片阴影,也没有一个人护过来。

    当了这么些年的庄主,他瞬间便料到是谁在帮着段清:“曼奴……”

    段清驻足在他的身前,发间钗环作响,一身喜服,却满是杀意。她神情冷然,微微弯腰,倾身向前,绕过闻云歌的手臂,将剑柄握住,毫不迟疑地将剑身自他体内抽出,带出一串飞溅的血,沾上她的脸侧。

    这个姿势让她与闻云歌离得极近,呼吸喷洒在腥甜的血气之中,引人一阵战栗。闻云歌抬头看她,难以置信道:“清儿,你……咳咳……你为何如此?”

    “云歌,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本可以继续当自己的风流浪客。”段清紧紧握住剑柄,灵力裹起落穆剑刃,冰凉寒意自尖蔓延。

    她的骨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却没有半分停顿,又将手中剑送进了对方体内,惹来一声闷哼。

    “可你不愿。那我只好——做出我的选择。”

    她的话清冷平淡,如收入鞘中的利器,不去看时,不觉得危险;可若是伸手去试,便唯有见血,方可收场。

    剑刃在他的胸膛间搅动,骨rou分崩的痛苦自心口传至脑海,闻云歌目眦欲裂,原本抓着剑刃的右手忽然松开,握上段清:“清儿,”

    “清儿……你我已然结契……咳咳……你若执意如此,恐生心魔。”

    闻云歌心知她是下定决心。可究竟是为何,哪怕到了此刻,他也仍未想个明白。

    况且他们书约即成,天道为证,互为道侣,怎能痛下杀手?!

    段清那双有些淡的瞳仁望着他,里面一丝惧怕也无:“云歌,我乃是无情道修士。大道无情,遑论一纸书约,哪怕万罪加身,也休想阻我之道!”

    “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情意?”闻云歌紧紧捏住她的手,因为痛苦而控制不住力度的血红指印烙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悚然骇人。

    到底是与虞芝相处了一年许的人,段清说起伤人的话来直白得能将人血rou剜出。

    可闻云歌却从里面听出一分悲悯。

    她将方才结契前的那句话又重复一遍:“云歌,我修的,是无情道。”

    就连初初修道的孩童都知晓,无情道,只能挥剑断情丝。

    话音落下,两人脚边久久不散的云雾被剑气斩裂。乌云蔽日,虹霓山庄的冲天喜庆,刹那间,换了沉闷丧痛。

    第58章 你还是死了的好。

    兰香飘散, 虞芝早有预料,不像旁的修士那般失了灵力,动也不敢动。

    谢朝兮更不必提, 这些东西对他从没有一丁点儿作用。

    但不寻常的场面也令他起了警惕,护在虞芝身边, 寸步不离。

    眼前段清还在与闻云歌僵持, 只是看后者的模样, 怕是已然命悬一线,甚至没有人有冲上去救他的意思。

    闻云歌性命垂危,只有一口气在。

    他握着段清的手逐渐失了力度, 眼前也模糊一片,涣散的目光落在段清的脸上,竭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

    “清儿……北洲救下你,咳咳……我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