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叫他相公 第45节
只留下满腔愤怒与难以忘怀的仇恨。 步烟心中略略惊叹。许久未见,顾栾不光样貌出落的更加动人,举止谈吐也充满深意。 墨无砚从书房转移回卧房,把那幅画也一并带了过去,挂在床头看。 好像他多看一会儿,画中女子就能笑吟吟走出来,把手中将离递给他似的。 看着墨无砚深深凹陷下的双颊,顾栾的心微微抽动。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碰到姚星潼,等到这个岁数,会不会和墨无砚一样,了无生趣。 苏慕菱还停留在最好看的年纪,怀念她的人却已经便成了老头。 墨无砚与苏慕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陪父亲到京城游玩的苏慕菱被同样年轻的皇帝瞧上了。 然后是赐婚,出嫁,册封。 苏慕菱进京那天,墨无砚目送她离开南岭,马蹄声响,肝肠寸断。 他不能和皇帝抢女人,仿佛在一夜间看破红尘,给家里留下一封诀别书,用竹竿挑一团小包袱,学着前人云游四方去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苏慕菱,那个与他许下海誓山盟的女子。一年后得知苏慕菱回南岭,他连忙从外地赶回,却只看到被大火焚烧殆尽的一抔灰。 皇后主张苏家谋逆,他便记恨上了皇后。重新在南岭扎稳根基,开了盐行,积攒人脉与资金。 明面上叫墨氏盐行,实则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落凤馆”。 在找到苏家流落在外的表小姐苏锦枝后,他便要动用全身之力,落掉高高在上却不干人事儿的“凤”,烧给苏慕菱当贡品。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锦枝还没找到,他自己的身体先不行了。 面对顾栾的到来,墨无砚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只是问起灰鹰处理的经过,来判断有没有留下后患。 灰鹰便是之前到京城会见顾栾的灰衣男。 灰衣男本名叫裴英,身上有两把刷子,导致他有些自视甚高。 他母亲原本在苏府当差,火场中没逃出来。裴英加入落凤馆时对陆许明乃至皇帝皇后恨之入骨,发誓要血债血偿。 鉴于始终表现良好,在寻找苏锦枝上也十分卖力,墨无砚很看重他。裴英在落凤馆的地位仅次于步烟,经常能与墨无砚接触,也知道他们在京中有位重要的信息提供者。 但是一年前,发生了变故。裴英爱上了当地官员家的一位小姐,浓情蜜意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叫官府小姐知道了“落凤馆”的存在。 万幸,他没有供出馆主是墨无砚,也没有说他们是以皇后为目标。但小姐自然而然以为这股势力是为了反官府,怕自己的安稳生活被打碎,哄着裴英取代馆主,想在那之后再除掉裴英,让落凤馆原地解散。 小姐读过书,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除掉一个姓裴的,比清理一伙势力要简单千百倍。 裴英却是受她启发,想给她个惊喜,把整个落凤馆送到她手中。 报仇的日子他过够了,想吞了墨无砚的家产娶媳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结合城中突然增多的巡逻兵,墨无砚听到了风声。 他只知道落凤馆出现了内鬼,可并不知道内鬼具体是谁,他只能排除掉远在京城的顾栾和最亲近的步烟。 为了提早除掉叛徒,他假制了一枚鸾鸟令牌,以“金鸾”代指顾栾,在落凤馆内部放出消息,说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裴英趁墨无砚昏睡,偷走了他随身携带的假令牌。大概时觉得将死之人不会再带来什么威胁,墨无砚一死,分布在南岭一带的落凤馆成员群龙无首,他大可以假装令牌传给了自己,借机找出其他人的藏身之处,一并交给官府小姐。 见令牌如见馆主,有了这枚令牌,裴英就可以在落凤馆内横着走。 只是还有京中“金鸾姑娘”天高皇帝远,他得亲自跑一趟。墨无砚那块令牌他要带着以防万一,照着令牌重新仿制了一枚,交给顾栾。把证据放在顾栾身上后再主动去官府告发,这样馆主最器重的人就能借官府之手除掉。 可惜,他低估了“金鸾姑娘”的武力值。 裴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又以为这位“姑娘”是真姑娘,提前秘密书信联系了顾栾,又花重金买通了妩悦楼的蒋mama,说万一出了什么人命,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他算盘打的噼啪响。如果顾栾察觉不对,他就当场下手处理;如果顾栾信了,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被顾栾发现了。在被道破那是假令牌后,裴英直接出手,磨刀霍霍向顾栾,不料却被面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反杀。两人在狭小的雅间里你来我往不到三个回合,他便被顾栾一掌劈到后脖颈,晕了过去。 再然后,被从三楼抛下,摔死。 蒋mama收了钱办事,尽管吓得要死,还是恪守承诺,声称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客人,坐实了裴英爬墙头偷看失足死亡的死因。 裴英恐怕到死也没想到,他给蒋mama的封口费,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也不会知道,他信以为真的令牌,是假的。他给顾栾看的令牌,是照着仿品又仿制一遍的成果,假中又假。 真的馆主令牌已经提前交到顾栾手上。墨无砚告诉顾栾,只要拿着假令牌过去虚情假意者,便是叛徒,当场处死。 “官府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听说仵作对死因有疑,也只是按照失足跌落处理。裴英没有亲人,与他相好的官府小姐也定不会大费周章认了他,尽管放心。” 墨无砚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目光混混沌沌。 “锦枝小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等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拖的越久越成问题,我总不能白白准备这么长时间。顾公子,京中最近可有游行、诗会之类的活动?” “你是想趁守卫薄弱时刺杀她,背水一战?”顾栾没想到墨无砚会这么大胆,“就算能让崔含霁从她的凤栖殿里出来,也不一定能成功,反而暴露自己。你不会病的脑袋也晕了吧?” “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种毒妇,我当时就是带慕菱私奔,也不会让她——咳咳!” 墨无砚“哇”地从口中吐出血沫,见惯不惊地拿手绢擦了擦。 步烟难过地背过身子。 顾栾道:“你不妨先把身体养好,不求恢复原样,起码积攒点儿力气,到时候也能有劲儿回光返照。而且,有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你有锦枝小姐的消息了?” 顾栾把二郎腿一翘,嗤道:“墨老爷,您怎么成天就知道惦记人家两朵姐妹花。光想着自己强不行,还得想着敌人什么时候弱。你且耐心等等,崔含霁跟她的头号走狗陆许明,说不定要闹翻了呢。” *** “日了仙人板板!这是谁良心被狗吃了,在这儿挖坑!” 韩子赋抱着条腿破口大骂。 姚星潼坐在坑底,表情微妙:“韩大人,风度,风度。” “风度有屁用!风度能让我上去吗!这挖坑的狗东西运气很好啊,一箭双雕!你说你跟我走这么近干吗!” “是您让我跟上的啊……” 姚星潼撇嘴。 韩子赋无话可说。 他们俩见了王巡抚,预备去附近找个矮坡,用来取土,好堵大坝。 他嫌姚星潼踉踉跄跄走得慢,一迭声地催,说她是属乌龟的。 姚星潼被迫咬牙跟上。 雨太大,她脸上的妆被冲掉大半,黑乎乎的水珠从她眉毛上滑落,跟眉毛上长了两撮胡须似的。 她一是怕走的太近被发现,二是对这块儿地形不熟,万一掉坑里或者踩着夹子,分开走的那个人也好过来帮忙,不至于被一锅端。 她边尽量往前赶,边跟韩子赋解释,说这样是不是不安全,踩坑的话连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两人异口同声一阵长啸,齐帅刷掉进了伪装过的陷阱里。 “我真瞎,我看错了。”韩子赋哀怨道。 姚星潼宽慰他:“不是大人您的错,是他们伪装的太像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 “哈?” “我看错了,你不属王八。”韩子赋一拳砸上坑壁,“你是纯纯属乌鸦的。” *** 从书房出来,步烟要去给顾栾拿雨披,再换一把结实的打伞。 人有时候是要被适当气气的,被顾栾吊儿郎当东一棒子西一棍地扯了半天,墨无砚被硬生生聊饿了气醒了,吃了一大碗粥。看他精光闪闪的眼睛,步烟觉得他甚至能起来再战一百年。 墨无砚的眼线很难深入到京城,有关京城、皇后等的消息主要来自于顾栾,他们可不敢怠慢。 她边走边想,墨无砚果真是已经糊涂了。顾栾既同为皇帝皇后手下的受害者,也是他们的贵人,落凤馆又已全权交给他。这样重要的人物大婚,竟没提出送点贺礼之类的。 改日要在墨无砚面前提一提。 两人绕过连廊,离书房越来越远。 快到门口时,顾栾忽然叫住了步烟。 他全无在墨无砚面前那般精怪嘴贫,反而眉头紧锁。 “步娘子,因为你说,苏锦枝有可能还活着,所以我们才十年如一日地寻找,想找到苏家的后人。” 步烟苦涩道:“锦枝小姐,她……” “但一直没有她的踪迹。我查到当时负责苏家的陆许明,他上报时说,苏家人一个没少,从苏怀信到洗衣婢,全部处决。陆许明大抵不会是那种爱犯粗心大意毛病的人,少了两个人,他不会查不出来。” “可是……” “你真的看到苏锦枝从府院里逃出来了吗?” 步烟忽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颤抖着问:“顾公子是说,我看错了,锦枝小姐已经没了?” 顾栾摇头:“不是。” 雨声压过了交谈的声音。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方才见到墨老爷,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差,怕刺激到他,所以没有明说。” 步烟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在来之前,我随夫人回娘家,在她同乡的一位年轻妇人的荷包上,看到了振灵绣。” 第39章 . 39苏锦枝 耳边传来姚星潼不带一丝感…… 步烟喉咙发干。 她不由得握紧双拳, 指甲几乎要嵌进rou里,声音竟是微微发抖:“你是说,你见到了锦枝小姐?” “不对, 肯定不是锦枝小姐,算算年龄, 锦枝小姐如果还活着,也得奔着四十岁了……” 步烟惊慌失措地转过身,瞳孔一瞬间失去了焦距。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让她不敢轻易相信苏锦枝小姐还活着的可能,纵使她从未亲眼见过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