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76节
李汨其实不知道红妃找他弄这些是做什么,他再知道天下事,也不至于了解‘眼镜’这一还未被发明的事物。倒是当时也在场的钱先生,不知道红妃在做什么,偏偏也要赶热闹,随着一起测了各种数据。 这位也是饱读诗书的近视眼...红妃又不是吝啬的,顺手也就用他的数据制作了另一副眼镜。 东西得了后不过三五日,正好李汨请红妃出门,和上次一样也是‘出外差’,乘船纵览山水几日。红妃没有多想,立刻将制作完毕的两副眼镜带在了身边。等到与李汨等人汇合,稍稍坐定后,便将两个漂亮的牛角小盒子分别递给了李汨和钱先生。 “这是何物啊?”钱先生比李汨外露多了,不明所以地接过盒子之后,在红妃的示意下打开了。但见眼镜‘怪异’,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看玳瑁、水晶都是好东西,确定这是个‘宝货’而已。 红妃伸手拿起李汨的眼镜,将其架在他的鼻梁上。在外人眼里早有肌肤之亲的两人,其实连这样的亲近都是少有的。红妃稍稍近了一些,就能闻到一股很清淡的香气,有些像礼佛用的檀香,又有些青竹之味,说不太分明。 醇厚之下有清冽之香。 红妃一言不发,只是手上动作轻巧敏捷,而李汨不躲不避,对于她的突然接近似乎是毫无感觉一样——这在他人眼里,竟有些‘乖巧’之意。 身后稍远些站着的李府管家看到这一幕,却是下意识地有些鼻子发酸,他是看着李汨长大的忠仆,从来知道自家主人性情,他对于万事万物其实都是不太在意的。李太后等人能以亲情相羁绊,但也就是稍稍羁绊而已...李汨对于世间其实没有什么牵挂,而一个无牵无挂之人,看似洒脱,在管家眼里却是太苦了! 他其实很担心某一日早起醒来,就会有人禀报他,郎君自入深山去,杳无踪迹,人间不得再闻。 之前他就隐隐有些感觉了,而如今,他终于能够确定了,这位师娘子是能够留住自家郎君的人——世上人与事就是这样巧妙,就连大娘娘与官家这样的贵人、亲人,卢开封这样的至交友人,他这般看着郎君长大的半仆,都无法让郎君有牵挂之心。但师娘子甫一出现,一切就不同了。 似乎就是这样,世上总有一个人能降住另一个人,即使另一个人是万人莫敌、是无懈可击,也是一样...话说回来,世上又哪有人真的无懈可击?所谓的无懈可击,遇到某个人的时候就知道是虚妄了。 那一个人会是肋骨上的末梢,柔软而敏感,哪怕轻轻碰一下,也会觉得灵魂震颤。所以珍而藏之、秘而不宣、不能放下。 李汨微微敛目,眼镜架在鼻梁上后觉得沉了沉,然后再去看,世界在他少年后第一次这样清晰起来。饶是李汨见多识广,此刻也有些呆呆的。红妃第一次见他如此,一下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钱先生有样学样,将眼睛架在自己鼻子上,‘啊’了一声,良久才道:“好宝物!不知师娘子从何处寻来!恁得这般清明眼界?” 他的近视还要比李汨严重一些,对‘视界’重回清晰的感觉也更深。 红妃笑言:“此物名‘眼镜’,如襄平公、钱先生这般少年苦读之人,最容易看不清远物。有此物在,不必忧矣——奴幸得襄平公看顾,才能这般顺遂,一直想要回报一二。只是奴身无长物,就算有些许钱财,想来襄平公也是看不上的。左思右想,想起襄平公目力因少年苦读稍有折损,这才制了此物。” “咦...那我这也算沾光了?”钱先生扶了扶眼镜,多年不见的清晰世界就在眼前,他让人拿了书籍来试看,欢喜的要不得:“哎呀!甚好甚好!这般透澈好水晶,这般花斑好玳瑁,便宜我了!” “前次在襄平公处,请襄平公测了目力、瞳距等等,正是为了定制眼镜。那时钱先生也在,不是也测了么?水晶、玳瑁虽价贵,但相比看的清楚,又不算什么了。左右是定制眼镜,奴便为钱先生也定制了一副。钱先生倒不必谢我,谢襄平公就是。” 钱先生这才反应过来,抚掌道:“原来前次那般古怪是为了这个,不是师娘子如今说来,在下还当是游戏呢!” 又奇道:“原来眼镜与眼镜是不同的么?” 红妃稍作解释:“正如医者诊病,哪怕是同一种疾病,也会因病人体质不同、病症轻重而酌情用药、各有不同。眼镜同理,钱先生与襄平公目力折损程度不同,眼镜自然也不同,不然钱先生可与襄平公换了眼镜使,混用是不能的。” 在得了清晰视界的钱先生眼里,红妃这个时候说的所有话都和仙乐差不多,说起眼镜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的。听了连连点头,叹道:“有道理、有道理,可不是如此么!” 旁人看的古怪了,道:“这是怎么回事,此物是什么宝贝?” 这种事旁人没有感同身受,是很难体会模糊世界一下变得清晰的快乐的。听了钱先生解释之后,没有近视眼的不懂,他们有的甚至不知道有近视眼这回事。一样有近视眼的就不同了,对此兴趣来了,询问起红妃详情。 红妃单手支颐,想了想道:“不若转头将这眼镜制法散布出去罢,到时自然有有心人□□眼镜,以获其利...到时能惠及许多人,奴也清净。” 听到这里,在场没有商业头脑(或者经验)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就算有人想到了‘秘法’的宝贵,见她如此也就轻轻放过了...只能说,都不是生意人,根本没深想。 倒是后面站着的管家出声道:“师娘子何必如此?制镜之法他处是没有的,这便是获利的不二法门...小人见这‘眼镜’,用玳瑁不算什么,更何况还能以他物代之。倒是这般透澈好水晶真难得——但不管如何说,做宝货卖出是不愁获利的!” 这年头,权贵们可以为了一件不当吃不当穿的玉佩、宝冠花费千万,为眼镜这样实用的东西多花钱算得了什么呢?考虑到近视眼的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本来大多出身富贵殷实之家(就算原本不是富贵殷实的,也能借着读书改变命运,成为社会精英),卖近视眼镜还真不愁挣钱。 “要获利做甚呢?奴如今是财货不充足么?”红妃反问,大概是气氛太轻松了,红妃不期然就说出了一点儿真心话:“奴所忧者,所苦者,从来不是财货啊!若财货充足便能改命换运,奴就不该在此处了。”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残酷就在这里了,人身被严格限制之后,红妃就算有百般心思,有后世的见识,也只能如此了。那些后世知识赋予她的种种,譬如做眼镜,也不过是被她拿来做礼物、还人情。 其余的,不是她想不到,而是何必想! 与人合伙开眼镜店,又或者想办法将眼镜献给位高权重之人,以图好处...对于她的境况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么? 说出这句话的红妃忽然觉好没意思,自己说这话与人算什么呢?于是在说出真心话的当下,立刻话锋一转,笑道:“既然李管家有意,奴便将制镜之法写下来。说起来,奴当初得了制镜之法,不止有应对少年目力不足的,也有应对年老目衰的。前者视近不能视远,后者视远不能视近...说不定后者更多,更有需要。” 此时近视眼相比后世确实不多,但老花眼不同,后世或许多一些,却不会比古代多太多。而且有老花眼的多是年纪大的,和后世更舍得给小孩子用好眼镜,眼镜店多是近视眼镜不同,此时却是老年人的生意更好做。 若说近视眼镜只有王孙公子、豪富之家用得上,那老花眼则是寻常殷实富贵人家也愿意花钱的。一个是老年人常见是一家之主的,更有钱一些,另一个就是‘孝道’了,下面子孙自己不见得乐意花大价钱配眼镜,却愿意孝敬长辈。 红妃一说,常年替李汨管着李家许多产业,这上头十分有头脑的李管家如何想不到。至于红妃之前话里所隐藏的东西,李管家就一时没去想了——他终究不是一个在这种事上敏感的人,应该说,当此之世就没有几个人能对这种事敏感。 女子大多对自身命运看不清楚,其中既有故意‘教化’的结果,也有所谓当局者迷。至于男子,他们或者缺乏足够的洞察力,又或者自怨自艾于男子‘辛劳’,觉得相比之下生为女子轻松的多,根本不会想到那些...都不是能明白红妃话语中恨意与痛苦的。 李汨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似是在适应来之不易的清晰视界。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窗外,落到故交们身上,落到厅中远远一花瓶上。他之前从不能远远看清花瓶上的花纹,此时却看的分明...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到了红妃身上。 红妃在他的故交中间,一点儿不显的突兀,好像她本来就该混迹其中一样。而李汨知道不是,哪怕就是之前,同样的同船而游,他这些故交也是不将红妃放在心上的,只是因为他的缘故愿意给予一些尊重。 但后来,事情变化的很快。正如李汨想的那样,只要不是极端顽固之人,又有机会与红妃相交,大多很快就会忘记她的性别——天而生人,男女在气力上有别,在智力上却是无差的。之所以后来不同,是后天就学、经历不同的缘故。所以不止男女不同,男子与男子的见识等方面也有着天渊之别。 所以当一个女子和男子真的在智力上没有分别,同时她自己也觉得确实没有分别时,男人堆里混进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也是无人察觉有异的。 让李汨来看,一个女子经过后天打磨之后,和男子(精英)智力上没有分别这是很难的。但这样的人总还是有的,那些贵籍女子,有更好的条件,如宫中女官,和前朝官员相比也不差什么。而就是贱籍之中,历年又差几个‘羞煞男儿’的女子么? 相比之下,女子自己觉得自己与男子没甚分别,其实还要更难一些。哪怕是一些女子极其好强,自觉男子能做的自己也能做,其根本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与男子是一般的。很多时候,她们只是试图走进男子之中,证明自己和男人一样。她们经常说倘若自己是个男子,就如何如何,这就是她们心态的明证。 这一点上,李汨甚至觉得jiejie李太后也是如此。 但红妃是不一样的,她身为女子,从未觉得自己女子的身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这世道。她对于自己身为女子,处处不如人意,不觉得是‘女子’的问题,不觉得是自己本身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很好,和男子是一样的——她在男子中的自如与不卑不亢,不是后天训练的结果,更像是一种天生的自然而然。 女乐们都被训练过,对着贵族男子也能保持自己的体面!但那种训练是会留下痕迹的,所以她们对男子依旧是带着枷锁的,这和红妃全然不同。 她没有刻意去讨好,也没有特意去愤恨某一个男人,她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当初这些故交对她不放在心上时她没有不高兴,后来他们接纳她,待她亲近,她也不见得多欢喜。 她就在那里,以一种独自的、凛然的,让人想起天涯零落、落叶无声的姿态。 不怒不喜、无爱无恨、非嗔非痴、绝哀绝乐... 李汨知道红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前所未有的奇怪,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但奇怪又算得了什么?人的一生之中总得遇到一些奇怪的、不能理解的人,事实上,李汨在过去的人生里已经见过很多怪人了。说的粗俗一些,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他偏偏只会去想红妃的‘奇怪’,她的奇怪并不是不能理解的...至少李汨在尝试着理解她之后是有所得的——就比如,现在听她说所忧所苦并非财货不足,他立刻就明白了。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极少数能敏锐洞察到红妃这样女子处境,同时又因为眼界宽广,少有的不会困于男子视角,忽视她们痛苦的人。不过过去的他意识到了却不会往深里思虑,或者说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李汨做‘李大相公’的时候很厉害,但他是人,不是神仙! 加诸于女子身上的苦痛,并不是一人一物所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再者,众生皆苦,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大而化之地说,女子比男子苦,可要具体到人,无论男女,苦的都太多了。李汨修的是道,不是佛,并没有发普度众生的大愿。 然而,现在的李汨却只能去深想...非要说理由的话,是因为红妃就在那里,他不能不去看她,于是一切就都在眼中了。 第97章 天欲雪(1) 时到深秋,日子就过的快了。所谓‘月怕十五,年怕中秋’,一年之间过了中秋节,剩下的日子也就是倏忽而过。等闲不思量,就到了冬月中旬(十一月),此时开封寒凉,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了。 这一日正是红妃来月事的第三天,因为这个缘故,只在馆中休息。 “娘子怎么今日要沐发洗浴?小日子尚未过哩!”秦娘姨一边替红妃收拾洗浴之物,一边有些不赞同。红妃有上辈子的习惯,每天都洗澡视为常事。这不只是因为爱干净,也是因为她每天练习跳舞,这份‘功课’之后往往是满身大汗,不洗澡也过不去。 来月事的时候,行动都不便,更不要说练习舞蹈了。所以红妃这几日都没有跳舞,同时也就没有洗澡——大冬天的,哪怕是此时的喜洁之人也没有日日沐浴的,一方面是没有这个习惯,另一方面则是担心伤风感冒、邪风入体。 此时对于女人来月事虽然没有什么说法,但世人多少还是知道这期间女子抵抗力是降低的,所以总结经验,这期间要避免沐浴,要不沾生冷东西。 红妃对此倒是不太在意,上辈子她也没有来月事就不洗澡的说法。就和此时不赞成勤洗头一样,有道理没错,但说到底就是一个保暖的问题。只要做好保暖了,更注意清洁一些反而对人有好处。 红妃为了自己洗头方便,改造好的浴室旁边有间茶房。既用一根铜管连通旁边的浴室,可以输入热水,平常也能热一些饭菜。这个房间别的没有,就是保暖做的好,再加上大灶烧的旺旺的,又有一条烟道经过,冬天红妃也可以安然呆在这里晾干头发。 秦娘姨也不是不知道红妃是做了相应准备的,这个时候劝红妃更像是习惯。就像老一辈的人让刚生了孩子的儿媳妇照习俗坐月子一样,她们有的也知道那些习俗放在现代并不一定要遵从,但就是习惯了。 “尚未过便尚未过罢!”红妃三天没有洗头洗澡了,别人怎么忍过的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头皮发痒,身上也不自在。 丢下话之后,红妃就带着一包衣物进了浴室。衣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一面试探着水温,通过铜管里流入的热水和凉水调好洗澡水,一面除去了身上的外衫。红妃先洗了头发,又洗了澡,然后放了水出去,换了一缸热水。 从旁拿了小瓷瓶装着的‘蔷薇露’滴了几滴,等到淡淡香气蒸了上来,红妃又泡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有秦娘姨提醒她别泡了,她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用稀释过的‘甘露水’擦身、擦脸。一切完毕了这才穿好家常中衣,披了一件大袄、趿拉着一双寝鞋,去到了隔壁茶房晾头发。 秦娘姨早等着红妃了,待她坐定了,便上手抽开盘着湿发的簪子,先用干爽大布巾囫囵着擦拭。如此这般,用掉了三块大布巾,这才用梳子梳理头发,中间还用碧色玉瓶里的‘甘露水’给红妃抹头发。红妃没解释过这是什么,但秦娘姨见玉瓶上有笺子,笺子上写着‘润发露’,以为就是好一些的发油之类。这样的东西在女子房中很常见,便问也没问过。 梳好头发之后又用普通布巾来揩头发,用了十来条布巾后头发已经干了六七分了。这个时候又用梳子梳了一遍,然后改用麂皮擦头发,擦的细致小心。等做完这一步,再摸摸头发就已经只是微微发潮的感觉了。这既是因为秦娘姨擦头发得力,也是因为此时茶房里足够温暖,热度有利于头发晾干。 见差不多了,秦娘姨最后梳头、篦头,这才随着红妃回了内房。 红妃回到房中,赶紧换了家常一些的冬衣,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秦娘姨打开妆奁后道:“娘子今日在家,且不出门,很不必敷粉,只擦些唇脂就是了。” 此时不说所有女子,至少贱籍女子混风月场,肯定都是要化妆的。时间长了,成为习惯,哪怕在家无所事事也是要化妆的。至少就秦娘姨所知,撷芳园中二十几个女乐,妆容上有的一丝不苟的,若不是一人室内自处,绝不会让自己的粉脱掉一点儿,头发乱了一丝丝! 不过这里面显然不包括红妃,红妃平常也是以淡妆居多,若是居家不出门,在化妆上更是‘吝啬’!别的女乐用胭脂水粉就像不要钱一样,她却完全相反...每个女乐每月都要采买胭脂水粉,红妃这里的额度总是最少。 当然,这也和红妃的妆粉自己做有些关系。 秦娘姨知道红妃的习惯,也觉得她这样确实很好——虽说红妃这个年纪,正是青春,但像红妃这样好的皮肤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红妃这样年纪,就算不保养,也没有老态的,可十几岁也是内分泌旺盛的时候,女孩子脸上长痘痘粉刺、生癣,都是很常见的! 秦娘姨在撷芳园年轻女乐中看了一圈,女乐们吃的用的都很注意,却也和外头的女孩子一样有皮肤烦恼。只有红妃,洗尽铅华之后,皮肤莹润有光,如玉如雪,温润洁白,竟是一点儿瑕疵也没有的样子。 事实胜于雄辩,不管别人怎么觉得,秦娘姨就是觉得红妃少用胭脂水粉是有功的。 虽然大家都爱用胭脂水粉,但对于胭脂水粉的‘毒害’也不见得一点儿数都没有,不然也不会想着减少妆粉中铅粉的含量了。只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吃货会拼死吃河豚一样,爱美的人为了美用铅粉之类的东西慢性中.毒,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了。 红妃拿起一个棒状胭脂,慢慢抹了嘴唇,为脸上增了些颜色。不同于夏天用的唇脂,冬天用的胭脂蜂蜡的含量很高,用这个也有护唇的意思。除了唇脂外,红妃也在脸上搽了一种比较清爽的润肤油——深冬时节用油、蜡护肤也很常见,女儿家用的则更加精心,外头这样的产品很多。 红妃选了一款相对没那么厚重的润肤油(此时大多厚重),这种润肤油涂在脸上要舒服一些,但与此同时防冻防风的效果也没那么好。不过考虑到里面可以放一些稀释了的甘露水增加护肤效果,且红妃也没什么机会再寒风中行走,这样也足够。 做这些的时候,秦娘姨在红妃身后梳头发。这个时候梳头发更像是一种养生手段,用角梳从头顶往下梳,划过头皮,起到了按摩的效果。不一会儿,身上都暖了好多。秦娘姨按着妇人大夫教的,总共梳了一百次才停。 这个时候红妃顺便将今天的小报阅读了一遍,其他新闻也就罢了,只是眼镜在‘票券’相关的栏目上多看了一会儿。 秦娘姨见红妃看‘票券’,笑着道:“娘子也买票券吗?如今票券里头最当红的是煤、炭、棉呢!” “这是自然的,天寒地冻,取暖总是要的。”红妃微微点头。此时所谓的‘票券’和厚实的股票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两者并不是同一样东西,股票和公司的股份挂钩,票券却更像是‘提货券’。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商家发行的商品提货券,拿到提货券的顾客可以随时去提货。 这一开始只是一个卖蜀锦的商家为了骗钱弄出来的,蜀锦是非常受欢迎的商品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这不代表做蜀锦生意的商家就一定能赚大钱。这个商家就是如此。拿货的时候要和很多人竞争,卖货的时候利润空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等到一次别的生意出了问题,一时周转不灵,眼看就要资金链断链、负债累累时。他忽然想到了可以卖‘提货券’!当年蜀中蚕丝产量因为一些自然因素不太高,所有人都觉得蜀锦这一年产量要降,物以稀为贵,蜀锦接下来要涨啊! 这个时候,商人对抢购蜀锦的客人贩卖提货券,说明可以在未来一年提货。 买提货券时蜀锦的价格只是微微上浮,所有人猜测之后一年还有的涨!从这考虑的话,只要这个时候吃进一些提货券,等到蜀锦涨价了,就可以直接去提货,然后贩卖出去赚差价! 稳赚不赔、cao作简单! 如果嫌麻烦,还可以更简单一些,到时候将提货券卖给专门做纺织品生意的商人。或许会少赚一点儿,但却是更轻松的! 一时之间,蜀锦商人提货券的生意十分火爆。 事后,蜀锦商人虽然卷款跑路了,但卖‘提货券’的生意却保留了下来,不断有商人尝试——大家发现这是一种‘借钱’的好手段,只要不是冲着卷款跑路去的,手头一时周转不灵,又或者生意很好,想要扩张却钱不凑手,用这种方式‘筹款’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前提是,本人要对自己手头生意的盈利能力有信心,毕竟‘借’的钱是要还的...再者,如果不是看起来有得赚的好生意,大家一般也不会愿意买提货券,毕竟买提货券意味着愿意赌这种商品会涨! 当然,这话也不绝对,有些商品看起来不一定会涨,但大家还是愿意买提货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