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夜怜盯着他莹莹发亮的脸蛋出了会神,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她解下大氅和碟子放在一旁,伸手想帮他整理下云昆长老弄乱的衣襟,却发现他的胸前尚有大片的血污。 想起自己当时趴在他身上险些吐血身亡,夜怜顿时觉得满脸羞愧。她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上面的咒文已被擦去,只余下温润的触感…… 心弦莫名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夜怜指尖轻颤,下意识顺着他的额心滑到了额角。 这又滑又润的手感好像有点熟悉? 夜怜咽了咽口水,有些做贼心虚地摸了摸少年那看起来手感极佳、rou感适中的脸颊,这下她终于明白这熟悉感来自何处了,可不就和阿娘方才给她的玉蛹手感一致么? 但是仅凭这触感就把两者联系起来也未免太荒谬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夜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意识到自己那股爱不释手的手瘾又犯了,甚至还顺着那触感捏了捏…… 当她移下目光与上少年平静的目光想对时,她整个世界都崩了。 她麻木地缩回手,双眼空洞地后退一步,看着棺中刚刚苏醒的少年假装自己也是一具尸体。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祠堂内一片安详,只剩下烛火在燃烧的声音。 “咳,你醒了。”夜怜重重地咳嗽一声,再不说话她可能要先憋死了。 沉默的少年并未回复,他神色冷静地躺着,打量着目力所及的地方,最后又将视线落回到她脸上。 夜怜捂眼,不敢看他,内心抓狂道:“这是我家,你很安全,放心!” 可恶,她这次心虚的时间为何如此之长! 棺材里头的人仍未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紧接着听到“嗒啦”一阵铁链拖拽的响动,夜怜这才睁眼看见他扶着棺沿坐了起来,可惜锁住他手脚的铁链太短,并不足以他起身。 夜怜长吁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急,我找找有什么能帮你把铁链砍断。” “……砍不断的。”少年低哑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虽久未出声却难掩珠落玉盘的悦耳。 “砍不断?”夜怜回头不解地看他。 少年未答,只是抬起一双晶莹的银灰色眼眸,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一处。 她随之看向一旁的矮几,上面摆着一副与肩同宽的狭长剑匣,漆黑的剑匣表面呈现出凹凸不平的质感,让她回想起剑冢里guntang的铁水冷却后的样子。剑匣弧形的四角包着银皮,匣面正中用铁烙印出赤红的“壶天”二字。 夜怜神色微变,如果她没记错,这壶天剑匣应该是折剑山庄庄主的本命法宝,其中可容纳三十六柄仙剑。只是几百年流传下来,遗失了七七八八,黎徊在剑冢的那几年,便是在复原壶天剑匣中丢失的仙剑。 他那时怀里抱的是壶天剑匣?可以他和黎晟天恶劣的关系,以后不应该打死不往来么? 夜怜敲了敲古朴的匣面,却诧异地发现剑匣已经开了。绘制着特殊纳物法印的剑匣内仙剑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最后一柄窄短的匕首。 银白的刀刃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倒映出夜怜一双睁大的黑眸。她记得,这是黎徊自己做的匕首。 这是黎徊在一次次被拒绝离开剑冢后,唯一一次以自己的意愿偷偷铸得。至于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心情,夜怜已经不愿再去回想。 她转动匕首,在反光的刀面上看见了旁边的黎徊,他的目光也在望着这里,却平静地仿佛无事发生。 夜怜回头,对着他由衷地笑了笑,“这匕首不错,我来帮你。” 起初夜怜并不相信这铁锁是砍不断的,但当她又一次用匕首招呼锁链,却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该找一个地洞钻一钻。 然而她并未从黎徊的脸上看出半分不耐,只见他蓦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一阵微凉的触感将她包裹。 少年的手因为常年铸剑的缘故,虽有天生的好肤质却还是在虎口处留下了一层薄茧。略有些粗糙的细茧摩擦过她的手背,传来细细的痒,她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几乎大脑空白地被黎徊按着手,稳重的力道从他的手上传来。黎徊未动黑铁,只是在坚硬的棺材木上使力挖出了一个洞,连接棺木那头的铁链便从里面拽了出来。 他继而握着夜怜的手拉向棺材另一侧,夜怜被他这一带,伸长了手臂几乎半个人要扑到他身上去。 “停,你停一下。”夜怜后知后觉,严肃地扶着棺沿,想抽回手却没抽动。 她咬牙道:“你先松手。” 拜托,他现在抓的是她的手,不是匕首好吗? 黎徊抬眼看她,银灰色的眸子宛如千年无波无澜的冰湖,湖面上却有她朦胧的影子。他扇动了一下鸦羽般的眼睫,徐徐放开了她。 “……东海沉铁,唯神剑可断。”他再次开口,却是在为她解惑。 “你从何得知?”她好奇问道,毕竟她可是陪着黎徊在剑冢里当了六年文盲啊。 黎徊沉默,就在夜怜以为他会继续埋头苦干不再搭理自己的时候。黎徊伸出了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的另一只手,他摊开手心,里面藏着的竟是一片燃烧掉一半的金叶子,正是她那晚不小心落在他身上的。 “……谢谢。”少年的嗓音犹如秋风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