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你我

    很明显,如果不示弱,今天他是走不出这个屋子了。画家咬咬牙,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着:你放了我吧,我、大不了我,我之后再给你睡几次。

    林槐:????

    画家绝望地看着年轻人瞬间像是被冰封了(其实是被雷劈了)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这话或许已经触怒了对方,但他别无选择。

    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始终没有动过。好半天,战战兢兢的画家才看见年轻人低下了头。

    他用手背抵住自己的嘴唇,咬着它,肩膀拼命颤抖,像是在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来。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眉眼弯弯,面色若桃花瓣一般灿烂。

    你这个人人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的。年轻人不停地笑着,扑哧。

    他笑了好久,笑得画家面红耳赤。好半天,画家又听到他道:但是很幸运,你遇到了善良的我。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成人之美。

    画家:

    林槐: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看在你给我带来了快乐的份上,我就为你实现这个愿望吧。

    画家:

    林槐没有再去理会画家,打开卧室门,走向客厅,并意外地发现客厅里还很热闹。

    不知道四美图里的三个女鬼用了什么法子,原本乖乖待在八幅画里的厉鬼们全部跑出来了,坐在客厅里开茶话会。林槐刚走到客厅时,所听见的便是一个女子纤弱的哭声,和梅影的温声安慰。兰湘也在旁边唉声叹气:唉,三次元的世界太肮脏了,只有二次元的世界是最纯洁的呢。

    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血竹认认真真地安慰着白布裙女鬼,你看,当个纸片人也挺好的。纸片人不会拉○、不会放○、还不会来姨○

    林槐:

    兰湘:是的,咱们纸片人的世界是最干净的。

    叩叩。

    林槐用指节敲了敲墙壁,虚着眼看向众鬼: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小姐先生,

    众鬼齐刷刷地回过头来。

    有件事需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我知道你们的复仇之心很激烈,不过呢

    那个人,是在里面吧。

    浅栗色头发的红领少年冷冷道。

    和其他几只鬼不同,从一开始,他就并未加入所有人的讨论之中,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见林槐从房间里出来,他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就要往卧室里走。

    安理!白布裙女鬼喊着他的名字,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

    少年回过头来,眼神森然无比:杀了他。

    他走向林槐,视他如无物。林槐眯着眼看他,脾气很好似的笑了笑。

    这位小兄弟,林槐看着他的红领子道,你看起来像个少先队员,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的?

    少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

    他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少年咬牙切齿道,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我,我一定要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林槐看他这副模样,决定让他冷静一下,好好和他讲讲道理。他最喜欢的就是以理服人。

    这样想着,他随手一伸,将自己的半只手砸进了墙里。

    冷静点了吗?林槐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少年,笑眯眯道,冷静了的话就过来,我给你好好讲讲道理。

    少年:

    林槐:这面墙是承重墙哦。

    在漫长的讲道理后,林槐终于和客厅里的鬼达成了一致协议。

    早点听话多好啊。林槐不无感叹地说着,我都说了我喜欢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你们要是早点听话的话,还至于被我打断这么多只腿和手吗。

    不过好在这些鬼物都是讲道理的鬼,林槐自己也退让了一步在接下来到任务结束的几天里,画家不能离开自己的卧室(厕所在卧室里),作为交换,鬼物们也不会趁林槐不在时到房间里去弄死画家。

    既然如此,事情就变得非常好办。林槐熟练地端了一杯牛奶走进卧室,卧室里,画家还在挣扎。

    见林槐又回来了,他赤红着眼发出怒吼:放我出去!

    看他咆哮的样子,林槐真的很遗憾。他真心实意地为了每个人的安全着想,通过谈判而不是杀人来解决一切争端,然而他们不仅不领情,还对他发出怒吼。

    被误解是每一个物管的宿命。林槐于是把牛奶端到画家的床头柜上,温柔道:不可能。

    你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有你在我身边,才能安全。林槐拍了拍他的脸,你不要想着离开我,离开我后,你真的能活下去吗?

    画家:

    我原以为我带回了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没想到他却是一个要把我囚禁play的病娇。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病娇发言的林槐继续说:其实,你只要身体留在这里就够了。腿什么的,如果是用来逃离我的话,就根本不需要吧?眼睛什么的,如果是用来看清离开我的道路的话,也不需要吧?手什么的,如果是用来解开我锁住你的绳索也不需要吧?

    画家:

    画家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法制新闻在线时变成了呐xx酱这个世界果然是这么的虚伪的吧。林槐对此感到十分满意,他继续道:你只要安心地睡在这里就好了,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画家:

    临走前,林槐看画家面如死灰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

    最终他还是走过去安慰了一句:乖一点,你只有在我身边,才能活得下去。

    画家的表情更加心如死灰了。

    林槐在卧室门上加了一点封印,带着四美图离开了302。

    大功告成。坐在电梯上,他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想着,现在只剩下301的怪谈了。

    解决完301的怪谈,再找出春雨公寓起火的原因,林槐便能完美完成任务,带着为人奉献的快乐离开这个副本。

    还有那个七楼。在想到七楼的修罗场后,林槐连眼角都皱了起来,唉,修罗场可真是麻烦。

    不过硫酸已经被楚天舒换成了别的液体,只要不出人命,林槐就能省点心。

    接下来的三天,林槐过得相当充实。

    每天早上,他变猫,蹲在灶台上看楚天舒给他做饭。中午时,他在自己用餐后,也不忘去302给画家带一份。晚上,他坐在桌前,通过平板欣赏7楼的狗血大战。

    画家逐步形成的条件反射也让林槐感到很欣慰。最开始他还没有领悟到林槐的良苦用心,每次林槐进入房间,他都会破口大骂。后来,他或许是终于明白了林槐的辛苦和伟大,每次林槐到来时,他都会痛哭流涕,像是已经被林槐的行为深深感动。

    林槐看着他默默流泪的样子,心里很欣慰。

    201的女子在电梯里撞见了几次林槐给画家送饭的场景,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离林槐远了一点,像是害怕撞翻他手上的饭,表现得极为贴心。她没有问过林槐的意图,也没有问过为什么画家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林槐相信,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已经深深地征服了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所有住户像是暗地里达成一致,心照不宣地忽视了林槐的所有诡异行为。以至于唯一对此表现过不满的楚天舒,显得相当地突兀。

    每次看你去楼上给那个家伙送饭,我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楚天舒趴在桌子上吐槽,总感觉你背着我在外面养狗了。

    林槐:哦?

    他伸手揉了揉对方的下巴。此时正是一个周末,被新女友开发出女装爱好的棒球帽男与蓝毛衣女手拉着手路过。看着这平静而美好的生活画面,林槐微微吸了一口气。

    在他们之后进公寓的,依旧是住在301的粉毛衣女子。她依旧在打着电话,和对面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穿花棉袄的小女孩依旧跟在她背后,一路走一路留下湿漉漉的泥印,低着头。

    女人路过一楼,进了电梯。林槐趴在桌子上,偏着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半晌道: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女人,会是第一个出事的。林槐道,然而大半个公寓都快出完事了,她这里,除了每天定时制造肮脏的拖泥带水的痕迹之外,居然一点要被杀死的征兆都没有。

    但我能感觉到怨气。林槐微微地眯起了眼,来自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被抛弃的nongnong的怨气。她这样怨恨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杀了她呢?

    楚天舒问他:说起来,这个女人的职业是什么?

    呃林槐不确定地回想了一番,好像是,玩偶设计师?我之前有看见她把设计失败的成品,放在垃圾袋里扔进垃圾桶

    在林槐困惑的同时,女子也走进了302。

    你放心,她对电话那头的男人温柔道,宝宝很乖,从来不闹,嗯嗯,我很好

    小女孩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盯着她的肚子。

    我没事的,唉,你的妻子她,也是个可怜人

    女人和男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小女孩却伸了伸脖子。

    被棉袄所掩盖的脖颈之上,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针线缝合的痕迹!

    看着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女孩露出了近乎诡异的微笑。

    mama她微不可闻地说着,这次,你可别想再丢下我了

    第272章 林物管查水表

    嗯,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女人温声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么?上次听吴晟说你又熬了夜我真难受,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光明正大地端着羹汤来办公室照顾你,就好了

    时至傍晚,昏黄的夕阳透过玻璃,斜照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与其旁的展示柜上。展示柜里,几十个衣着各异的洋娃娃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嘴角微微勾起,寂静无声。

    客厅里只有女人柔和的声音。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声音悦耳,谈吐合体,像是永远都不会发脾气。

    好的,你先忙吧,晚安。

    电话里传来忙音。

    女人坐在沙发上,她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她满脸柔和的笑意像是干冰气化,在须臾之间便从她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女人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很快了

    很快,她就能凭借肚子里的孩子登堂入室,嫁入豪门,成为阔太太,跻身上流社会,从此

    从此达成她,从幼时起的梦想。

    岑穗闭上眼。客厅内分明寂静无声,她耳边的雨却仿佛还在下,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

    她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留守在贫穷而多雨的村庄里,唯一所拥有的玩具,只是早亡的母亲所留给她的那个布娃娃。

    在岑穗还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便离了婚,确切地说,是父亲发了迹,便抛弃了糟糠妻。她的母亲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在城市里活不下去,便带着岑穗回了乡下老家。

    村庄多雨,穷且困,母亲手巧能做针线活,勉强维持着孤儿寡母的生活。两人的生活贫穷而拮据。岑穗在镇上上小学,班里的同学能买得起最新的翻盖铅笔盒,她只能用母亲缝的破布袋子。班里的同学能穿得罩着薄纱的公主裙,她却只能捡着亲戚们不要的旧衣服穿,小小的一个女孩子,每天裹在中老年人淘汰下来的花布衣裳里,滑稽又老气横秋。

    格格不入总是容易受人嘲讽的,小孩子们的恶意则更加直接。在总被冷嘲热讽的日子里,岑穗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好成绩。

    然而双百分也比不过班长带来的洋娃娃。班长穿着粉色的蕾丝公主裙,长得也像洋娃娃。她带来的洋娃娃有着长而卷的睫毛,琉璃珠子做的眼睛会眨。班长领着班上最漂亮的小女生团体玩过家家,洋娃娃是她们的女儿们,每个漂亮的小女生都带来了自己的洋娃娃。

    岑穗远远地看着她们,心里满是羡慕。班长所在的小女生圈是最优秀的小女生圈,能进这个小女生圈,就代表着被承认为最优秀的小女生之一。

    那时的岑穗还很天真,她以为进入一个小圈子,便只是一个洋娃娃的问题。

    我想要洋娃娃!她对mama说。

    mama买不起洋娃娃,岑穗便负气和她吵架冷战。mama身体本来就不好,被她气得急火攻心,病了。

    一周后岑穗起床,mama咳着嗽给递给了她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是mama自己缝的,没有会眨的琉璃眼珠和长睫毛,但针脚细密,棉花充足。布娃娃也有一双缝上去的大眼睛,扎着小辫,穿着红色棉袄,像是布娃娃版本的小岑穗。

    岑穗带着布娃娃兴高采烈地赶到学校。手握着布娃娃,她没有想到母亲越发尖锐的咳嗽声,而是感觉自己仿佛握着一张进入圈子的入场券。

    想到这里,岑穗捏紧了手机,摇了摇头。

    那时的她太天真。

    拿着布娃娃的她果然受到了小团体的欢迎。如果站在此处的是二十年后的岑穗,她应该很容易便能从那些心照不宣的笑容、交头接耳的小动作种发现那些小女生的意图。然而7岁的岑穗却太急于讨好了她对于自诩上等人的小女生们、能对她这个贫穷者所抱有的恶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