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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太太!” 她磕磕巴巴地:“意哥哥,意哥哥他,他把我当成meimei的……” 老太太淡然地“嗯”了一声,目色含笑地瞧她:“我说的就是对meimei的喜欢。” “……” 只脑中略微茫然一瞬,陆宜祯回过魂时,简直恨不得地上能裂出一条缝儿来。 她做什么要慌乱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又是什么?又是什么! 如隋老太太那般灵醒的人,会不会已经瞧出什么来了? 她会不会觉得…… 陆宜祯坐立不安地绞紧手中袖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地抬眉望了眼对面的老太太。 只见后者正一脸镇定从容地啖着茶。 还好,还好。 ……罢? “我家中的糊涂情况,想来你这几年已看得明白。” 老太太放下茶盏,继续低语慢言地道:“这些事说起来,也有我早年间的过错。意哥儿生在这高墙之中,也着实是苦了他。如今能有你这么一个平辈不计较得失,陪伴在他身边,叫他重拾点少年心性,我看在眼里是很欢喜的。” “意哥儿的防备心重,你又是个年纪小于他的,很多事情,想必他不会亲自开口和你说。我也明白,他养成这万事都藏在心底的性子,实则与早些年的经历脱不开干系,但我实在没有脸面叫他改,只能这几年,眼见着他身边的同学好友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肯真正交心的。” “而今见到了你,我这心哪,才放下几分。” 隋老太太话到此处,目有哀色。 “意哥儿天资聪慧,年少时,最是落拓肆意不过,论文武、论样貌,他也是赵京里人人称道的。你必定好奇,他今时今日,怎么就成了市井口里的‘纨绔’?” 老太太的一席话,正是说到了陆宜祯的心坎上。 这个疑问,从她初初在明景楼里遇见小世子时,就埋下了。可这几年她无论怎么观察、思索,都得不出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见小姑娘矜重地点了头,隋老太太才缓声道:“其实京中的流言,我也略略听过几嘴,大都是说意哥儿因逢亡母之变,才一夜之间改了性情的。更有些人,还拿他与史书中有相似经历的人来作比,以为失母虽为不幸,但更应发奋,以告慰亡母在天之灵,可他们又怎么知道——” “他十一岁那夜,是亲眼看着他母亲从楼台上坠下的!” “他才那么小一丁点,还是该在母亲怀里撒野的年纪,便,便……” 老太太湿红了眼眶,有些喘不上气。 陆宜祯见状,也顾不上震惊难受了,连忙起身上前,搀住她,想着母亲昔时为自己顺气的模样,抬手抚上老太太的背:“您别说话了,快歇歇。” 好半晌,老太太才缓过了气。 “世人皆知他后来生了一场怪病……其实那并不对,那只是我放出去的风声。意哥儿生的,并不是什么怪病。他是被魇着了,生了心病。” 老太太满面悲痛:“自那夜过后,他便畏惧重响、也见不得红色。未免惊着他使病情加重,出事后的那段时间,府里人一概换了素净衣裳,女使们连洒扫收拾,也要尽力避免弄出大动静。他成日成日地发烧、梦魇,我都要以为他捱不过去了。” “可还好意哥儿他争气,从兖州回来后,竟迫着自己听声响、逼着自己见红色,如此日夜折磨、煎熬,他这病才慢慢有了起色,最后居然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了。” “……他是个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孩子。”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浑浑噩噩地成了纨绔呢? 陆宜祯的心绪一时饱胀而酸涩,好似浑身上下正在被千万根看不见的绵密的细线、毫无规律地收裹着。 她蓦然想到,自己三年前曾无心中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人无疵,不可与交。” 当时隋意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这话极对。 那若是有人早早地明白这个道理,为了掩饰,而故意生了瑕疵呢? 靖国公府的隋燕氏有一亲生子,隋家二郎。纵使她这继母做得再无可挑剔,但难保心中不会有别的念头。 为了令她大意也好,为了保全自身也罢……生“疵”都不失为一个上上之选。 这是十一岁的隋意想出来的办法。 过惯了和顺日子的陆家小姑娘,在骤然想通这点后,心尖仿佛被蜂子蛰了一口。 又痒又疼。 隋老太太将她拉到身前来,语气温善。 “原本这些内宅中的阴私事,我是不该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可我有私念。这么多年了,我也希望有个人和我一样,多多顾着意哥儿,陪着他、伴着他,若是能叫他敞露心怀,那便是最最好的事情了。” “老太太,我……” “会努力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廊间檐下的姚嬷嬷乍然扣响了门。 “老太太,世子听说了您请陆家姑娘来府里,也要来凑凑热闹呢,现下就候在院子外头。” 小世子来了? 陆宜祯不由自主地便想往外张望,只是一转头看见虚掩的屋门,这才想起来,自己并瞧不清楚院子里的景象。 隋老太太笑道:“他倒是看得紧,生恐你在我老婆子这儿受委屈呢。” 陆宜祯赧然地垂下了眼,只是这回她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胡乱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