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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手机的锅。血泪教训,千万不要大半夜躲被窝里摸黑看手机。

    难道他在邀请自己一起拼模型那次,就察觉到自己视力有问题了吗?

    可明明那时候他们才重逢没多久,为了一个与“摇摇”似是而非的人,他就愿意做到这地步了吗?

    手背一热,林杳然摸索着抬手探向自己面颊,可触到的却是贺秋渡的指尖。

    “杳杳,你别怕。”贺秋渡细致地帮他擦掉泪迹,“我把你以往的病例和检查报告都发给杨医生看过,他说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医生、配合治疗。”

    “没错。”杨医生放下手中的检查报告,“林先生,我已经看完您最新的检查结果。目前,由于眼睛的特殊保护结构,像您这类眼底疾病很难通过药理治疗发挥作用。但我的团队研究出一种新的治疗方法,就是将纳米生物材料作为药物载体,采用滴眼液和口服片剂的形式给药。在病况趋好发展的时候,我会为您进行安全微创手术。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让您之后的生活摆脱视力障碍的困扰。”

    *

    林杳然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假如自己真的瞎掉会变成什么样。一个瞎子孤身一人地面对黑暗,那种滋味恐怕真的比死还难受。但现在,过了几天盲人的生活后,他却意外发现这好像没想象中可怕。

    大概是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有人愿意时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关系。

    家里所有家具的边角都被包上厚厚的海绵垫,地上也铺满了厚实的毛绒毯,就算不当心磕到摔倒都不会疼。

    每天起床后,贺秋渡帮他穿好衣服,领他去卫浴间洗脸刷牙,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贺秋渡就带他去外面散步,走得累了,就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念书给他听。

    贺秋渡声音好听,不管念什么都娓娓动人,林杳然晒着太阳,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mama还在的那段日子。在熏暖平和的氛围中,他就这么枕在贺秋渡腿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他本就贪睡,眼睛看不见后百无聊赖,整个人愈发懒洋洋了起来。

    这一睡往往就要睡到下午,醒来后,两个人就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林杳然现在也就本能地听个声儿,主要还是吃贺秋渡给他准备的甜点心。点心每天都不同,要吃进嘴里辨别味道才知道是什么,所以竟也成了种小小的未知期待。

    到了夜里,会慢慢变得难熬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忍不住就会生出仿佛独自飘浮在宇宙中心的孤独。

    没有光,没有热,真空的黑暗世界。

    幸好,贺秋渡总能及时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抱着他,哄着他,直到他沉沉地安睡过去。

    期间,方荷芝常常过来。她原本一心期待着婚礼的事,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意外。但也不好当着林杳然面伤心,只能躲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当知道治愈概率很大时,她心情才稍微好转一些。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流逝,终于,在今天的复检结果出来后,杨医生通知他们,药物治疗暂时告一段落,不日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杳杳,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件礼物想送给你吗?”贺秋渡问道。

    林杳然点点头。

    “等你眼睛好了,就能见到了。”贺秋渡握过他的手,亲了亲手背,又吻了吻指尖,舍不得松开,“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林杳然知道杨医生在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知道了,到时候记得一定给我看。”

    手术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杨医生出来,不等贺秋渡冲上去问他手术情况,就笑着告诉他:“非常顺利。等恢复期结束,林先生就能重新看见了。而且,如果恢复情况良好,他今后的生活也不必再依赖矫正眼镜了。”

    恢复期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林杳然感觉,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贺秋渡倒比自己还忐忑不安。终于熬到可以拆纱布那天,两个人早早地就出发了。

    等下了车,林杳然闻到空气里有非常清爽的草木香气,好像他们来到的根本不是医院,而是一座绿化繁盛的公园。贺秋渡推着他越往里去,这种猜想就越强烈。

    “你带我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贺秋渡笑笑,“再等一下,马上就能见到你最爱的人了。”

    林杳然脸颊一热,心想这个人真是越来越rou麻了。

    一会儿,贺秋渡带他进到一座建筑里面,林杳然嗅了嗅,空气里还隐约飘着点儿装修后的味道,显然是最近才建成的。

    贺秋渡停下轮椅,把他抱到座位上。

    “咦?”林杳然动了动屁股,又拍拍两边的扶手,“这里是电影院?还是什么大剧院?”

    “杳杳,小秋。”“林先生,贺先生。”

    很快,方荷芝和杨医生也到了。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贺秋渡说着,示意杨医生可以拆纱布了。

    纱布一圈一圈从眼前滑落,模糊跃动的视线逐渐清晰聚焦,漆黑灰蒙的视界也随之涌入光亮,染上色彩。

    耳边,同时慢慢回荡开深情款款的悦耳伴奏。

    在最后一层纱布落下的刹那,林杳然的眼睛骤然睁大,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然重见光明,也没察觉自己现在不用眼镜也能看清秋毫之微,因为,他的全部心神,已被面前这座舞台牢牢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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