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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眼睛黏在那颗球上,缓缓自江柳柳身后钻出来,一步步走到申老爷身旁,将那颗球捧在自己手里。手心接触那球的刹那,被遗忘的记忆一点点划过脑海,缓缓连成线,逐渐明朗起来:雕梁画栋的申府大宅里,伟岸的父亲眉眼带笑,同他和几个小厮在园中嬉笑玩闹:静谧的夜里,温柔的娘亲一下下轻轻打着扇,嘴里哼着婉转动听的小曲哄他入睡…… 申登脸上的淡漠狠厉逐渐散去,渐渐露出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童真来,他将过那皮球紧紧搂在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早已蓄满泪水:“爹爹……娘亲……” 临行前,申登朝江柳柳甜甜一笑,真心道:“jiejie,谢谢你。你想知道的那个人,我是在两年前遇到的。那日,我实在无聊极了,便想了法子将那孩子引到这里来,不过那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他能看到我,也不怕我,任我如何捉弄他他都不上当。他跟我在这待了不过半日,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叫阿离。”言罢,便随着双亲和押解的鬼差一同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阿离……阿离……”江柳柳犹自喃喃着,眼中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水光。 第59章 擦肩而过 待天际的乌云渐渐散了,傍晚的霞光将天空染成瑰丽的红色,沉寂了数十年的荒园像是自噩梦中醒来,慢慢生动起来,草间的虫鸣声,枝头上的鸟叫声,一阵迭过一阵,好不热闹。 冥府的人早已散尽,只變王一人留在原处,双眼毫无焦点地落在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仙儿挽了江柳柳的手臂,拔步便走。江柳柳私觉得过河拆桥实非厚道之为,待经过變王身边时,强拖着被仙儿掐疼了的胳膊,探过头去,堆笑道:“殿下,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變王猛地回神,越过江柳柳看向一旁的仙儿,仙儿将江柳柳的手臂抱得紧紧的,眉眼低垂,盯着自己的裙角,目不斜视。 “仙儿……你……”變王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落寞。 仙儿这才抬头看他,脸上带笑,漫不经心道:“怎么了?六殿下?”她的笑很灿烂,如春日骄阳,笑意却不达眼底,江柳柳在她那张佯做轻松的脸上看到了少有的淡漠疏离。 變王眼神闪了闪,他见过她谈笑风生,亦见过她嬉笑怒骂,她时而风情万种,时而娇俏可人,他见过她的千般面孔,却唯独没见过她如此面无表情地面对自己。 變王笑着掩下心头的异样,只淡声道:“这许多年来,你过得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吃喝不愁,金银如山,再好不过了。”仙儿粉嫩的脸蛋几乎能掐出水儿来,她柳眉微竖,接着道,“所以,不劳六殿下费心,自可忙你的去了。” 變王面色一凝,尴尬地愣了一下,竟道:“咱们这位新阎王可是敬业得很,倒没有什么可忙的,”旋即转而对江柳柳道,“方才听姑娘说有阿离的消息了?既如此,我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自是该同你们一道去一趟的。” 他这借口找得太过生硬,江柳柳心领神会,顶着仙儿逼视的目光,硬着头皮朝變王盈盈一拜,意问深长地笑笑,道:“如此,便有劳殿下了。” 司徒闵死里生还,司徒府大摆宴席,一派喜乐。司徒老爷一改之前不屑的神态,笑容可掬地将江柳柳和仙儿奉在上座,千恩万谢了好一阵。连一向在老爹面前不得脸的司徒敬这日也挺直了腰杆,满脸崇拜地盯着江柳柳看。 “恕老朽眼拙,之前对公子多有怠慢,还望公子莫怪才是。”司徒老爷斟满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江柳柳笑笑,直道:“司徒老爷言重了。”手上却是未动。满座之上只司徒敬一人知二人女子身份,忙伸手揽过江柳柳面前的酒杯,朝司徒老爷低声提醒道:“爹,柳姑……公子他乃是修行之人,自是不饮酒的……” 司徒老爷恍然大悟,不疑有他,连连歉声道:“是老朽考虑不周,该罚!该罚!”说着,又是几杯酒下肚。 端看这司徒老爷素日里不苟言笑,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今日却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脸上笑意愈甚,江柳柳只得赔笑,只笑的两只腮帮子酸酸的。 谁知仙儿豁然起身,抓起面前的酒盏朝司徒老爷道:“我家公子不饮酒,不过我却没那么些拘束的,今日便代公子谢过司徒老爷盛情款待。”说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为豪爽。司徒老爷大悦,连声赞好,一来二去,二人推杯换盏,不消多大功夫,酒壶便已见底。 江柳柳无奈摇头,侧眼望去,變王隐了身形坐在仙儿身旁,一张脸黑如锅底。 酒过三巡,席间氛围渐渐活络起来,杂七杂八地聊了半晌,江柳柳看时机成熟,状似无意道:“之前听二公子所言,贵府曾有位表公子也在那荒园附近迷失过。” 司徒老爷闻言微怔,片刻才道:“是啊!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江柳柳胸口突突直跳,道:“怎么说?” “唉!”司徒老爷眼神悠远,像是忆起久远的往事,缓缓道,“老朽有一胞妹,嫁的是如今尚书令南荣家。五年前诞下我这小外甥便撒手人寰了。这孩子……也是命苦,自小没了娘不说,又不得我那妹夫喜爱,自小……孤僻了些,小小你年纪被人家戳着脊梁骨叫怪胎……” 江柳柳闻言心中莫名一阵酸涩,便见那司徒老爷脸色稍霁,继续道:“我每年会接这孩子过来住上一阵子,小孩子嘛,多动动多跳跳,兴许就好了。咱这地界虽不比皇城繁盛,却是山清水秀散心养病的好去处,我瞧这孩子倒是颇为喜欢这里,尤其同我那小四丫头,倒是投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