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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被大祭司杀掉以后,她几乎将我的魂魄也击的溃散了,幸亏当时有一个人救了我,我的魂魄才得以进入地府,有机会重入轮回。

    当时我以为这是一件幸事,因为不用魂飞魄散就意味着我有机会再次为人,或者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罢了。

    当初为人的时候,我遵国君的命令征战杀戮,不知道砍下多少人头,那个时候我只把杀人当做一件我该做的事情,只要把那些作乱的人杀掉,就可以得到封赏,拥有荣华富贵和人们的追捧。

    可到了地府我才知道,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在亲手种下恶因,而在地府,每一条因都会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我每杀的一个人,都对应着相应的罪责。

    想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未经历过地府的厉害,应该也想象不到我那如同被挫骨扬灰的痛楚。

    你们想象不到,我就不赘述了。

    当时我唯一不解的便是,成了我这副样子,到底还算什么。

    从十八层地狱里面出来以后,我昏迷了很久,像是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只不过每一个梦的内容都如出一辙。

    千云与那个男人身体紧密交缠,躺在我与她的婚床之上。

    然后到了奈何桥,我排在队伍之中,看着前面一个接着一个面露痛苦的人饮下那碗能让人忘忧的孟婆汤,然后狰狞的表情回归平静,投入轮回。

    那一刻我是真心羡慕的。

    我恨千云、恨那个大祭司,可是我也是真的累了,我受尽了折磨,已经疲于应付,我只想忘掉这一切重来。

    我希望下辈子自己能做一个好人,哪怕不像从前那样建功立业,也能家庭美满,幸福而终。

    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当时的我,大抵就是那样想的吧。

    因为我记得,有一个时刻,我是真想忘记所有重来的。

    我满怀期待的饮下孟婆汤,充满希望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果然又投生成了一个人。

    可是有两点不对劲。

    一,我还记得从前的所有。

    二,我投胎成了一个女子。

    后来我才知道,三界轮回之中,男人投胎成女人、人投胎成为牲畜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是不正常的是,我带着我曾经是男人的记忆投生成了女人。

    带着那些充满怨毒、充满恨意的记忆,再次投生成了一个人。

    我不解,我恨!

    为什么都已经在地府受罪、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了,我还是不能忘却这一切!

    后来自然而然,我成了一个恶人。

    我投生的家庭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家庭,父母虽然贫穷,但是对于我这唯一的女儿还算是宠爱。

    可我对他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原来子女与父母的感情竟然还可以是这样的,原来我只是一个本应该被净化了的空白灵魂,随机被匹配到了这一对年轻的夫妇身边罢了。

    知道这一切的我用最恶劣的行为报复着这个世界。

    人界有一种疾病叫做花柳病。

    无论男女,只要染上这种病,便无药可治,不仅身心痛苦,最恐怖的是会受尽折磨而死。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染上了这样的病。

    后来我去了青楼,像是春天绽放的花朵一样,将这病的种子播撒给了无数男人。

    起初我真的很不习惯,因为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一直是个男人啊。

    就这样,我年纪轻轻就再次死去,又进了地府。

    如出一辙的折磨,如出一辙。

    那些手段从没变过,一如既往的最能伤中人最痛苦的地方。

    我再次捧住了那一碗据说能让人忘却所有记忆、重新投生为人的孟婆汤。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因为我分明记得,当初那些饮下孟婆汤的人,他们分明就是忘掉了一切。

    或许是上次出了什么问题,这一次我一定要忘掉所有!

    我将孟婆递给我的那一碗汤饮的半点不剩,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我又投生了。

    这一次,或许因为前一世罪孽过于深重的缘故,我投生成了一只猪。

    一只和无数只脏兮兮的猪一起养在猪圈的好吃懒做的猪。

    可是,与前一次一样,我还是带着从前的记忆。

    周围所有的猪每天思考的事情只有两件:吃饱、找到地方睡觉。

    可是我却带着两世的记忆,人的记忆。

    何其讽刺。

    我不理解,为什么旁人喝下孟婆汤以后都能忘掉那些苦痛与不快,唯独我不能!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巧合,可是在连着经历了七八次这样的事情以后,我彻底绝望了。

    或许,我就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个,最倒霉的那个人。

    那以后,我便浑浑噩噩的活着,没人愿意接近我,哪怕投生成畜生,旁的动物也会对我敬而远之。

    活着痛苦、死亡也不会令我解脱、哪怕变成鬼都要被那些千疮百孔的记忆折磨。

    在这三界之中,我像是一只见不得人的蛆虫一般,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

    后来,在我第一次轮回道鬼界之时,我很快便死去了。

    不幸的是,或许是我执念太深,我的灵魂却仍没消失,而是来到了那个叫做鸦鸣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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