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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是如何冲过来的,季末已经记不清了。声音和画面分离成两层,无法在记忆里黏合在一起。他脑海里季初跑来的每一步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每一帧几乎都是静止的。季初的嘴巴张大,在呼喊,朝他冲过来的时候是那么勇往直前。时间过得太快了,季末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听破空一声响,时间到。 那支箭从季初身侧穿过,季初应声倒地。 “哥……?” 季末抱住季初。他的双手双腿已经被季初砸麻了,但他不敢松手。季末怔愣着,过了好几秒才泛上来惊恐。他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话都说不囫囵。 “城、城南区,烂尾楼,很严重,出血,箭……” 季末的手被轻轻握住。他颤抖地低头,发现季初握住了他的手,嘴唇在哆嗦,细微地开合:“你、你太不让我……省,省心……” 季初身侧的那支长箭因为身体的颤抖在摇摆,季末完全不敢碰,他整个人都傻了。对付暴植的武器为了一击必杀,箭尖里还存了毒。季末给自己准备的时候,压根没有留退路。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会来…… 季末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又使了点劲,他僵硬地俯下身子,听到了季初在耳边跟他说:“哥,哥带你玩……少……了……” 等季末眼神终于聚焦,看向他的哥哥时,季初的眼睛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了。 急救医生来了,警察来了。 季末抱着已经冰冷的哥哥的尸体,坐在血里,一动不动。 12月30日的下午有着冬日暖阳,季末却如坠冰窟。不管谁问,他只有一句话。 “我杀了我哥哥。” 急救医生要把哥哥的尸体夺走的时候,季末疯了一样去抢,然而徒劳无功。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穿着冰冷的血衣在原地哇哇大哭。那会儿的季末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趁着警察在勘查案发现场,他往天台奔去,就要往楼底跳。但是他已经在烂尾楼里冻了太久,行动能力自然比不上警察,季末被理所应当地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季末不说话,整个人从里面死掉了。 他被压下楼,烂尾楼外已经停了数辆警车,拉起了刺眼的警戒线。白海青看见季末,抓着警戒线就要往里冲,却被陈剑拦腰抱住。季末闭了眼,上了警车。 白海青设法进了审讯室,陈剑一个堂堂的刑侦部长,在外面给他望风。 从头至尾季末一句话都没有说,白海青几乎是薅着季末的头发掐着他往后仰,才逼他看向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读心异能了解了事故真相。 烂尾楼内部没有监控,案发现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季末,而嫌疑人季末在现场已经认罪。 季末是不会想要脱罪的,但是白海青要救他。 因为这些细节永远无法被证明,也不可能让外人知晓,白海青动用了自己的副司令权限,将季末特殊豁免,以事故结案。 从此这份档案就封存在刑侦部的机要室,非副司令级别以上的人无权调取。 直到三年多以后,莫狄与季末相遇,他让另一个有副司令权限的人,赵昀,秘密调取了档案。 *** “他是……我杀的。” 季末说完就沉默下来,他低着头,等着莫狄的反应。 餐厅里轻音乐袅袅。然而直到服务员上来倒红酒,他都没能等来莫狄说一个字。季末局促地对服务员说“谢谢”,终于不安地抬头去看莫狄。 莫狄的表情季末看不懂,难过惊讶愤怒统统都没有,他只是深沉地凝视他,眼周发红。私密的小环境里桌子不大,二人距离很近,哨兵的精神力就在季末身周萦绕。 季末忽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从未有过这般坐立难安。 也许应该对莫狄道歉,也或许这顿饭不要吃了比较好。季末眼睛酸涩,他一急就想哭,他现在非常想要逃走。 “你只有这一件事要告诉我吗?” 莫狄摇了摇红酒杯,眼神放在季末身上,一瞬不瞬。 季末仿佛被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莫狄问他的语气让他恐慌,他好像早就知道了季初的案子,并且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 莫狄忽然倾身向前,再度抓住了季末的手。肌肤相触,季末瑟缩了一下,然而没有动。他盯着两个人交握的手,薄唇紧抿。 莫狄望着季末,眼睛越来越红,手也收紧。两个人都低着头,在莫狄的靠近下几乎要碰到一起。 “哥哥……”莫狄的声音低沉,让季末心悸。 “你可以多依靠我的。” 季末被握住的那只手猛得颤抖,他不敢置信地去看莫狄。 莫狄的眼睛红红的,眼里倒映的只有季末一个人。哨兵几乎要哭出来了,但却不是为了季末以为的理由,全都是对他的心疼。 服务员无声地上了前菜又悄然退下,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他们的气氛。 季末轻声问:“你早知道了?” “我看见案卷的那天,你在家里不省人事。”莫狄摩挲着季末的手背,“看见你像死了一样昏在床上,精神力不要命地往外洒,我当时就对自己说——” “哪怕季初真的是你杀的,我也不在乎了。”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季末悄悄把手挣了挣,又被莫狄按住。季末的眼睛盯着桌布。“那你应该看见了,现场凶器只有我的指纹,还有我的犯罪供述。我确实……杀了……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