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八百米
因为两人一个走读一个住宿，又是不同的年级，所以秦诗诗和邹慕辰很少能偶然在校园内碰面。 课程一多，学习忙起来时秦诗诗很少想起邹慕辰，她沉浸在每天叁点一线的学习生活中，直到周四下午的第二节课，才再次见到邹慕辰。 这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领着一个班的人在篮球场做了热身活动，再将好动的学生带到cao场，让他们跑上两圈，为下星期的八百米测试做准备。 cao场位于校园西侧，继续往西走是围栏和人行道，还有一条宽敞的校外马路，秦诗诗住的小区就在马路对面。 cao场中央的绿草坪球场上有其他班级正做着热身活动，看样子待会也要跑圈，秦诗诗没有太在意，她跟着疏散不成形的队伍，往起跑线走。这个时间点的气温虽不如正午炎热，但日光依旧炽烈，烧得人直直出汗。cao场开阔，地平线和天空的界限清晰，放眼而望，能看到万里晴空，湛蓝如洗。 “我真的不想跑八百米……”童沫哭丧着脸对秦诗诗说，“我一想到下个星期要测试八百米，腿都要软了。” 秦诗诗深有体会，八百米对于很多女生来说，光是听着都会心惊胆战，鲜红色的跑道醒目刺眼，令人心里腾升起恐惧。 “老师，可不可以不跑呀。”有女生悲悲戚戚地问。 体育老师板着脸，严肃地说：“不行，今天先做个预测试，让你们清楚清楚自己的水平，达不到要求的必须回去好好锻炼。” “老师我肚子疼！” “待会开始跑了就不疼了。” 童沫听着，冲她瘪瘪嘴。 秦诗诗也不喜欢跑八百米，她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但也仅仅如此。她对童沫无奈地笑笑：“反正都要跑的，别想啦，待会跑起来就什么想法都没有啦。” “真跑起来就只能想到累了。”童沫难受地摸了摸胸口，夸张地说，“为什么要有百八米这种折磨人的东西呢，我宁愿在泳池里游十圈，都不想跑一次八百米。” 秦诗诗拍拍她的肩，在起点线前做好准备，老师让女生先跑，跑完登记好时间就可以先下课。 女生们不喜欢跑八百米，但先下课的条件很诱人，除了正好来例假的，再不想跑，大家也都乖乖到起跑线前就位了。 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一群人猛地冲了出去。 体育并不是秦诗诗强项，但长久以来的竞争心让她不会像部分女生那样淡然佛系地结伴跑，她冲出起跑线，加快速度超过了一拨又一拨的同班女生，很快位列第四的位置。她每次跑八百米都习惯第一圈先冲刺稳在前面的位置，再凭借耐力坚持跑完第二圈，这样跑下来，成绩不会太差。 秦诗诗冲刺跑了半圈，状态渐渐欠佳。 之前在草坪上做热身的那个班级也准备开始八百米测试了，是男生先跑，为了不和他们班的人弄混。 跑过叁百米，秦诗诗已经喘得很厉害了。 “加油加油，坚持住！” 跑过起跑线，体育老师握着记时表，给她们打气。 秦诗诗知道先冲刺会导致跑第二圈时很累，她的喘息声很大，喉咙仿佛烧过般，又疼又干，滋滋冒出热气，被她从嘴里呼出来。 坚持住。她对自己说，咬咬牙，稳住步子和速度，迎着烈烈的日光，跑第二圈。 秦诗诗跑过了一百米的弯道，连接其后的直道在眼前铺展开来，那么遥远，似乎没有尽头。 她头昏眼花地看着红色的跑道，内心无比渴望停下来，脚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慢了一些。反正她在前面一点的位置，慢点跑应该没关系，她真的太累了…… “学姐，”秦诗诗忽然听到邹慕辰的声音，她微微诧异地扭头，男生应该是刚开始跑，气息平稳，问，“你……你还好吧？” 秦诗诗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邹慕辰，但她此刻太累了，答不上话，只能简单点头。 邹慕辰刻意跟着她的速度跑，他跑在第二条跑道上，离她不远也不近，不会显得刻意。很多同班的男生已经超过了他，邹慕辰没有在意。 他的注意力在秦诗诗身上，当她冲出人群，跑到前几名的位置时，邹慕辰便一眼看到了她。 女生带着股冲劲，长发飞扬，分外夺目。 他在起跑后追到她身边，被吸引了一般，身不由己。 秦诗诗出了一身汗，衣服紧贴着身体，胸部有频率地上下晃动，像波浪一样起伏。 邹慕辰忽地失语，他匆匆移开视线，清清嗓子，鼓励秦诗诗：“学姐加油，我会陪你跑完剩下半圈。” 他想想，觉得心意表达得不够，又重复道：“加油。” 秦诗诗一下子就振奋了不少。 脚仿佛灌进了铅，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很沉，秦诗诗拖着铅跑，累得头晕。最后半圈了，秦诗诗咬咬牙，两百米也不长，一鼓作气就跑完了。邹慕辰跑在她斜后方，稍稍保持了点距离，看不出像是在陪她跑，秦诗诗其实很想对他说不必，她自己可以坚持下去，想说谢谢，可是干涩的喉咙和沉重的呼吸让她暂时失去言语能力。 秦诗诗咬紧牙关坚持跑完了第二圈，她被好几个人反超，最后一百米提了劲加速，名次排在了第八。 她停下脚步，走到草坪给后到的女生的让路，邹慕辰和他们班测试的人一起继续往前跑了。 很快，女生们陆陆续续跑到了终点，结束了测试。童沫排在中间的位置，和另外两名女生并列十七。 “先休息一会，跑完别坐下来！”体育老师喊，“站着走一下！别坐下来，那边的女生！听见没有！” 秦诗诗站着缓气，头还有点晕晕的。童沫找到她，差点直接往草地上坐，秦诗诗赶忙扶着她：“到旁边站一会，别坐下来。” 童沫点头，粗喘着气，尽量不把力气压在她身上。 秦诗诗小站了一会，气息平缓了许多，她下意识去寻找邹慕辰，视线沿着跑道环视，在对角弯道上看到邹慕辰的身影。 邹慕辰跑得很快，如同一只在广袤草原上奔跑的美洲豹，健步如飞，不断冲刺，一连超过了好几名男生。秦诗诗惊讶，她跑第二圈的速度并不快，邹慕辰又陪她跑了半圈，按理说进度应该落后了很多，但就他现在的排名看来，他已经遥遥领先班上一半的人了。 体育老师开始登记测试成绩，秦诗诗一面看着邹慕辰，一面分神去听体育老师报名次。 二十几秒后，邹慕辰跑过她眼前的起跑线，他全神贯注，目光盯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直到邹慕辰顺利冲过了一千米的终点线，秦诗诗才彻底放下心来，他的成绩很优秀，最后一圈卯足了劲地跑，填补了第一圈陪她跑的落后，直追前十。 跑完后他直接在草地上仰面一躺，半天没有动静。 “第八名，第八名在哪里？” 叫到她了，秦诗诗回过神，站在围着体育老师挤成一团的人堆外，高声回：“老师，这里！秦诗诗！” “学号！” “叁十四！” “成绩！叁分四十八秒六六！” “知道了，谢谢老师！” 登记完她的成绩，秦诗诗想了想，找到童沫：“沫沫我有点事，先走啦，拜拜。” “哦哦好，你先走吧，拜拜啦。” 记完成绩的可以先走了，秦诗诗拿了特意带下来的水杯，往cao场出口走。cao场设置了两个出口，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男生一千米的终点线就在南出口附近。秦诗诗确定邹慕辰会从南出口出来，她看见对方被人借力拽站起来，慢吞吞地去记成绩，然后和拽他起来的男生一起慢悠悠地往出口走。 秦诗诗就站在离南出口不远的香樟树下等他过来。 她四周没有人，站在那里很突兀，眼神又直白，邹慕辰立马注意到了她。 邹慕辰脚步微顿，他对旁边的人说：“许彦，你先走吧，我……我找个人。” “啊？”许彦愣了愣，他们走到秦诗诗跟前，邹慕辰停了下来。 秦诗诗大方地笑：“邹同学。” 邹慕辰示以礼貌：“学姐。” 许彦眨了眨眼，没来由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你们认识？那我先走了……” 秦诗诗：“是认识，我找邹同学有点事，不好意思啦。” 女生落落大方，婀娜多姿，又特意一个人在这里等候，许彦明白了什么，别有深意道：“没事没事，你们慢慢聊。” 许彦离开了，秦诗诗看着邹慕辰：“你跟刚刚那个人关系还不错？” “嗯，舍友。” “你们本来准备去哪？看顺不顺路？” “去小卖部买饮料。” “那正好，”秦诗诗唇角一翘，“顺路，一起吧。” 邹慕辰答应她，他们并排走，阳光穿过叶隙，落于秦诗诗身上，仿佛星辰烁烁。 “刚才谢谢你，帮了我不少。”秦诗诗指的是前不久的八百米。 “学姐不用道谢，你自己可以坚持下来的，我反而没帮上你什么，而且我自己也要跑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 “你们今天也是一千米跑的预测试？” 邹慕辰微感迷茫：“不是，我们今天直接测试，今天跑的就是这学期的一千米成绩。” “那你第一圈还陪我跑？”难怪第二圈邹慕辰不要命似的奋起直追。 “没关系……学姐，我速度很快的。” “快是快，累也是真累吧。” 邹慕辰知道她都看见了：“其实也还好，不是很累。” “那行吧，”秦诗诗见他执意不想让她关心，也没逼他，“跑得不错，挺厉害嘛。” “谢…谢谢学姐夸奖了。” “嗯哼，不用谢。还有，一直忘了问你，字帖买了吗？这几天练字了没有。” 邹慕辰语塞，顿时心虚，他没买字帖，那天之后就忘了这回事。但他转念一想，他为什么一点要按秦诗诗的要求做？这样也太唯命是从了点。 “没，”邹慕辰问心无愧，“忘了。” “哦，没事，回头我跟我妈说下，让她多监督你练练字，把板书练得漂亮些。” 邹慕辰一惊：“学姐！你这是……这是仗势欺人！” “那你买不买？” 大丈夫能屈能伸：“……买。” 秦诗诗被他逗笑，这委屈巴巴的反应真是可爱得不行。 邹慕辰微顿，又问：“那学姐你到时候要检查我的练习吗？这周星期天……？”这话问完邹慕辰就感到后悔，他话里的指向性和意图太明显，秦诗诗肯定能听出来。 秦诗诗果然反问：“你希望我来吗？” “我、我随口问问。” “嗯——随口问问，所以是，不想我来了？” 她话里的刻意和引导很容易听出来，邹慕辰脸一红，小声地说：“学姐，还是……还是想的。” “那我去了，就给你看看字？” “……能，能再教教我数学和物理吗？会不会很麻烦学姐？” “那倒不麻烦，不过，”秦诗诗话中带着深意，“你只想让我教你这些？” 邹慕辰吞吞吐吐说：“到时候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