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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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果不娶她,她将来也会嫁给旁人,再叫她被人欺负,被人辜负? 不成! 陆云湛猛地抬起眸,血丝在瞳仁蔓延,胸膛剧烈起伏着,心如同在油锅里滚过一遭,血淋淋的,却又格外坚定。 春光明媚,午时骄阳肆意,映出侯府垂花厅一片亮堂。 侯夫人执扇坐在廊芜下,眺望着石径那头的穿堂门口。 陆云湛去了一个晌午,怎的还没回来? 虽是对自家孩子极有信心,毕竟是满朝打灯笼也寻不着的金龟婿,侯夫人心里却还是没谱,崔沁只身开办书院,必不是普通女子,瞧着也是通透之人,不一定能应承陆云湛。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瞧见陆云湛面带颓色踉跄而归,便知落了空,忙的站起倾身而问, “湛儿,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崔娘子拒绝了你?” 陆云湛抬眸,直直望着侯夫人,沉默须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母亲,她嫁过人,如今已是和离身。” 侯夫人闻言错愕片刻,苍然跌坐在圈椅上,惊得半晌吭声不出。 难怪她抛头露面开办书院,可见是没打算再嫁人。 儿子头一回瞧上一位姑娘,却遭遇这等挫折,侯夫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沉默许久,正打算劝他几句,忽的想起什么,猛地起身问, “你说她和离过?又姓崔?” “是...”陆云湛察觉侯夫人神色有异,直挺挺跪着问她,“母亲,怎么了?” 侯夫人与身旁那管事嬷嬷相视一眼,想起京城那桩传闻,惊得捂着了嘴,她闭了闭眼,摇头苦涩道, “湛儿,她怕就是嫁给慕月笙的那位崔氏女。” 陆云湛惊得拔地而起,嗓音也冲得老高,“慕月笙?” 侯夫人见儿子如此反应,忙扶住他双肩,“你别激动,我怕是八九不离十,若非是她这般品貌,也入不了朝阳郡主的眼,湛儿,既是慕月笙的前妻,咱们....” “不!”陆云湛赫然往后退一步,睁开侯夫人的钳制,一双湛眸冷冽如霜, “母亲,嫁过慕月笙又能怎么样,儿子定要娶她!” 陆云湛丢下这话,扭头往外走。 侯夫人急得不行,拽着扇子忙不迭从石径抄路至长廊,截住他的道, “你这是去哪里?你若是当真想娶她,娘会帮你想办法,但你不能这般冒冒失失去找慕月笙!” 陆云湛见侯夫人满脸焦急,复又平复心情,长吁一口气,温声道, “母亲,儿子心里有数,母亲别担心,儿子去去就回。”陆云湛朝侯夫人施了一礼,疾步离去。 他想起上回他替崔沁去户部立女户,慕月笙砸了砚台一事,看来他是崔沁前夫无疑。 侯夫人扶着嬷嬷的胳膊,望着陆云湛翩然消失的身影,眉心突突地疼, “你别看他平日孝顺,也是极有主意之人,像极了他爹的脾气,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嬷嬷搀着她在廊栏坐下,替她揉着肩骨,“您打算怎么办?” 侯夫人手撑着额,极为无奈道, “少不得帮他挣一挣,若是就此罢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她,且试一试,待他头破血流,便知那不是他的缘分,自然就歇了心思。” “备马车,我进宫一趟,能在慕月笙面前说上话的,只有当今太后!” 陆云湛并不知道自己母亲入宫去太后面前替他分说,他只一股脑子骑着马直奔宫城。 他要问个清楚,他凭什么与崔沁和离?他为何伤她! 旁人都惧怕他慕月笙位高权重,他陆云湛不怕! 乌金西锤,斜阳绕过宫墙在他身上投下万道霞光。 他半身陷在墙影里,凉风袭袭,掀起他天青色的衣摆,衬得他风姿卓逸。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脚骨发麻,他却如山峰矗立,不曾退缩半分。 光芒射入他眼底,逼得他睁不开眼来。 他微微眯了眯眼,光线模糊处瞧见一道高峻的身影被众人簇拥着从安上门步出。 那人逆着光,瞧不清他的模样,只觉那渊渟岳峙的身影高大无比,仿佛是泰山般压了过来。 陆云湛并无畏惧,他往前一迈,夕阳从他头顶掠过,少年清绝的身影罩在阴冷处与慕月笙对视。 他从容不迫朝慕月笙施了一礼,“见过慕国公!” 慕月笙一袭一品国公服威压无比,眉眼低垂冷冷睨着他,从他这称呼和神情,已然看出些许端倪,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冷声问, “何事?” 声音淡若未闻,仿佛陆云湛不值得他费半点心思。 陆云湛昂扬抬眸,少年黑湛的眸子熠熠生辉,席卷着朝阳烈火一般,字字珠玑问道, “慕国公,崔娘子才貌双全,世无匹敌,你何故与她和离?” 巍峨宫壁下,两道身影似红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个伟岸高峻,一个清秀卓然。 陆云湛的眸光带着炙热的剑气,与他那道寒眸相撞,光芒凛冽,撕天裂地。 慕月笙薄唇抿成一线,眸眼阴沉无光,并不吭声。 见他置若罔闻,陆云湛逼身再问,“她因何与你和离?” 慕月笙缓缓眯起眼,一抹燥郁从腹内升腾而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寒声, “你凭什么来问?” 陆云湛迎风清冽一笑,眸眼那道温润的光冲破他的寒冽与冰霜,似刹那间盛放的彼岸花,悠远又清绝, “你哪里不好,我来改!” 你哪里不好,我来改..... 寥寥数字,似踏破春花秋月的清剑,裹挟着密密麻麻的刀光,击溃慕月笙铜墙铁壁般的心房。 他这一生引以为傲的自信和骄傲,顷刻间被击得七零八落,唇齿间蓦然被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给充滞,生生逼得他心神俱碎。 这大概是这辈子最让他窝火的话,可偏偏他反驳不出半个字来。 你哪里不好,我来改.... 第34章 你只会嫁给我 慈宁宫东殿, 紫炉生烟,三尺见方的紫檀凤塌上端坐着一温婉秀丽的宫装妇人,她年纪不大, 仿佛只有二十五来岁,瞧着却是雍容华贵,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瞿太后轻轻抚动袖腕上的镶八宝和田羊脂玉镯, 紫烟在她端庄的眉眼萦绕,罩得她神情莫测, 她静静听完忠远侯夫人的话, 思忖半晌, 方才点头, “你说的我都明白, 此事非同小可,慕国公那头你倒是无须担心, 他这个人恩怨分明,云湛发乎于情, 止乎于礼,又不曾做出格的事, 慕国公不会对他如何, 他若真做出强人所难的事,那崔氏眼下还能在燕雀山?” 侯夫人闻言心中大定, 挨着紫檀绣墩倾身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年轻的瞿太后雍容浅笑道, “最紧要的是那崔氏的心意,这样,我派人去燕山书院问清楚底细,只要她有心, 我再去慕国公那头替你们分说。” 侯夫人闻言敛衽而跪,“谢娘娘成全。” 瞿太后眉宇染了柔色,缓缓伸出手,“表姐快些起来。” 宫女搀着侯夫人起身,侯夫人正待要说些什么,只听见门口来了一内侍,隔着珠帘跪下禀道, “太后娘娘,裴家大夫人求见。” 侯夫人与太后相视一眼,均是神情凝重,太后往身后屏风指了指,“你先避一避。”侯夫人便悄声步入后室。 少顷,裴佳的母亲裴大夫人躬身而入,她神情略有些狼狈,望见上头软塌端坐着年轻太后,径直跪了下去,伏地哭道, “求太后娘娘做主,那慕月笙嚣张跋扈,无纲无纪,先是扣押了侄女裴宣,而后臣妇遣府中大少爷和三少爷前去要人,也皆被他扣住,今日晨起二弟也匆匆奔至慕府,至今未归,太后娘娘,我们裴家的二老爷也是朝廷命官,他说关就关,堂堂天子脚下,他竟是如此猖狂,臣妇无可奈何,只求娘娘和陛下替我裴家做主!” 裴大夫人说完涕泪交加,在地砖上磕头不止,不消片刻,那额尖便已见血色。 身旁的嬷嬷瞧不过去,愣是左右搀扶住她,方才制止她略有些疯癫的行径。 瞿太后眉眼细长雍容秀丽,通身并无华贵的妆饰,偏偏是往那儿一坐,自有一股不可轻掠的气势。 她静静听裴大夫人叙完,慢条斯理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方才抬眸淡声问, “慕国公与裴家关系亲厚,向来十分礼遇,何故如此?这其中缘故,大夫人心中岂是不知?” 裴大夫人心神微凛,暗道不妙。 听着太后这语气竟是偏袒慕月笙? 裴夫人凝睇着上方的宫装妇人,茶气袅袅,烟氲着她秀美的容颜,仿佛隔云绕雾,叫人瞧不真切。 瞿太后见裴夫人脸色僵硬,便将茶杯置于一旁,微抬着下颌,神情端肃道, “太傅海内盛名,裴家也是当世高门,却是胆敢算计当朝首辅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挑拨人家夫妇关系,以至慕首辅与其妻和离,此其一。” “其二,你们裴家二女先后欺辱慕夫人,昨日裴宣更是怂恿明蓉意图逼死人家,这就是你们太傅府的教养之道?” “其三,那慕月笙是何人,乃当廷首辅,满朝唯一的国公,你们裴家好大的胆儿,借着他对太傅的敬重,暗中算计他的婚事,说到底,嚣张跋扈的人又是谁?你们自食恶果,就莫要来求哀家。” “来人,将裴夫人送出宫去!” 裴夫人惊得满目骇然,吓得牙关打架,几欲分辩,却被那厉害嬷嬷给捂住了嘴拖出了宫室。 这还没完,待她踉踉跄跄出了宫门,迎面冲来一满头珠翠的妇人,对着她便是一巴掌呼过来,将她一头珠髻打了个零散。 裴夫人被掀翻在地,坐在地上捂着脸,恼羞成怒道,“郡王妃,你疯了,你女儿是慕月笙送走的,你打我作甚?” 裴府的女婢瞧见,纷纷冲过来扯架,郡王妃早有预谋,带的也都是彪悍的婆子,王府的婆子们一拥而上,直接将裴家人给拦下。 那端郡王妃一巴掌没打够,肥壮的身子跟着来了个虎扑,径直跨坐在裴夫人身上,歇斯底里扯她头发,掐她脸颊, “你个恶毒妇人,若不是你们裴家做出的好事,我女儿何至于被怂恿去挤兑那崔氏,你们裴家不要脸,连带我们王府也遭殃,我那可怜的女儿哦.....真真是交友不慎,入了你们裴家的魔窟!” “我呸,你跟你女儿不是打着慕月笙的主意吗?怎么怪到我们裴家头上了?”裴夫人被她抓破了脸皮,也顾不上形象去拉扯郡王妃的头发。 可惜裴夫人身板儿纤瘦,哪里是郡王妃的对手,郡王妃一拳擂在她眼角, “哟,这话你也有脸说?满朝谁不知道你们裴家的姑娘,一个个赖在家里不肯出嫁,就盘算着一个两个塞给慕月笙?那慕月笙与崔氏女为何和离?还不是因为你们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