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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孟和玉担心尴尬,全程装睡,下了车也是一迭声的谢谢,两人之间客气又生疏。 谁能料得到,只半年时间,他们的关系就已天翻地覆。自搬进天海合以来,孟和玉从没有一刻想过,钟承明会是第一个他在雪夜里抱着哭的人。 整条宽阔的马路,只有零星二三车辆,但钟承明的车速依然放得很慢,频频被后头超过,钟承明却依旧不慌不忙。 跟孟和玉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一秒少一秒,钟承明无法不珍惜。 何况是这样一场良夜过后,两人之间交融的情感已经不尽相同,先前紧绷的一条弦,已全然松弛了下来。 孟和玉哭过以后知羞,木登登地对了窗玻璃,看路灯一盏一盏后移。 又在钟承明面前哭得像个小孩了。 所以钟承明总当孟和玉是小朋友,也没有错,毕竟钟承明照料过孟和玉最脆弱的模样,因此留下了深刻印象,潜意识里也总以对待孩童的态度来呵护孟和玉。 换一个人,比如曹子鑫,就从来当孟和玉是个大人,因为他跟孟和玉是从同事演变为的朋友,最常见的就是孟和玉的独当一面。 关系从来是互即互入的,孟和玉想如果当初他也能看见自己的问题,不去一昧地怪责钟承明,或许两人就不会闹得如此僵。 钟承明爱他,所以想照顾他,也是理所当然,挑不出毛病。 人这种情绪动物,很多道理非得开心时,才会想通。 车开得再慢也终于到了目的地,钟承明将车停在孟和玉的新家楼下。 “是这里吗?”他问。 “嗯。”孟和玉回答。 而后两人都没了动静,彼此沉默在车座里。 这一处老旧的民居,路灯也格外暗淡,照得花草树木都影影绰绰。 一道黑影从路灯底下一闪而过,不知是猫是狗。 空气沉寂再沉淀,最后是孟和玉先说了谢谢,解了安全带,一手拉起了门柄,却发现自己打不开车门。 他转过头来看钟承明。他正定定地坐在驾驶座里,微微低着眉眼。高挺的鼻梁拉起了他的整条侧脸线,山峦一般起伏有致。 孟和玉又拉了一下门柄,用响声示意钟承明打开车锁。 但钟承明还是动也不动,像入定成了雕像。 年久失修的路灯投下暗多过光,涂抹在钟承明的落寞神情上。 许久,孟和玉才听到钟承明开口。 “别走。”钟承明说。 - 钟承明跟在孟和玉的身后,一阶一阶步上这幽暗窄长如蛇腔的楼梯道。 灯还是老式的触灯,不知附着了多少人的指纹。这一幢楼实在太老了,背负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沉重地竖立此处数十年有余。 钟承明问孟和玉住得还习惯吗? 他知晓孟和玉一直过得养尊处优,即便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也有朋友以豪宅接济,从来没住过这种破旧的地方。 “习惯啊,”孟和玉理解钟承明的担忧,安慰道,“这里晚上看上去是破了点,但等白天阳光照进来,还是很干净的。” 孟和玉扭转锁扣推开了门,灯亮以后万物无所遁形,钟承明可以将这间房的所有犄角,里里外外都收进眼睑。 很简单的布局,但五脏俱全,该有的一件不少。 沙发上挂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一把吉他竖在墙边。 窗户开着,嵌起外头的花枝叶蔓。孟和玉习惯开窗通风,也不怕遭贼。用他的话说,是小偷不会来光顾这种地方。 寒风大大咧咧地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得帘幔鼓胀。孟和玉上前关了窗,又放了窗帘的结,一边问钟承明饿不饿。 “冰箱里应该有速冻饺子,你要不要吃?”他问出口,停了两秒,又赶忙补充,“没过期的。” “不饿。”钟承明将一对皮鞋在玄关处并好,直起身。 孟和玉就给他倒了杯水,又去调浴室的水温,调好了再给钟承明找衣服穿,忙里忙外地闲不下来。 等两个人都安顿好了,时间已是大半夜。孟和玉站在卧室门口,一刹那又有些后悔。 明明是他先主动问钟承明那要不要留下来过夜,现在反而是他在踌躇不前。 卧室的门虚虚掩着,孟和玉一道呼吸深入深处,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钟承明坐在床边,穿着孟和玉另一套换洗的睡衣,明显太短了,脚踝处露了一大截肌肤。 但这不是孟和玉关注的地方。 他的注意力在钟承明的怀里。钟承明正抱着一个枕头,孟和玉的枕头,整张脸埋进,像是在闻嗅。 孟和玉犹豫着轻脚走近,一声“钟承明”喊得气多声少,尾音上扬,是疑问语调。 钟承明抬起头,被抓包的慌乱只出现了零点零一秒——或者根本就没出现过,总之在孟和玉看去,钟承明的神色一直是往日的泰然自若。 他平静地将枕头放下,用陈述语气问:“洗完了?” “嗯,洗完了……”孟和玉在床边坐下,目光还在枕头跟钟承明之间徘徊,“你刚刚……” 换做别人或许多少会尴尬,毕竟一件痴迷的事被撞破,总令人无地自容。 但钟承明只是朝孟和玉笑:“你很好闻,我说过吗?” 孟和玉一愣,第一反应是抓起自己的领口,覆住口鼻深深一嗅:“没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