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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氛围下,陈双一分钟都坐不下去,窗外的亮光和这个家庭毫无关联,仿佛无法穿透玻璃窗,最后他胃口淡淡,只吃了几口米饭。 吃完这顿,屈南帮姥爷收拾了一下餐桌,从药柜里拿了一卷膏药,再一次踏上了楼梯。 陈双没有犹豫,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可前面的人径直地往上走。 “屈南,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别吓我,咱们好好谈。”陈双跟着他上楼梯,还妄想去抓他的手臂。楼下的电视机被屈鹏打开了,里面重复播放着儿子屈向北的夺冠视频和训练资料,张玉兰的哭声低低沉沉,不知道在哪一间卧室里。两种声音交杂,让这个家庭既热闹又悲戚,如同那扇百叶窗,割裂了外界和房间。 陈双继续往上追,从下往上看,屈南的背影格外高大。可是他走得很快,像骑摩托车,不等后面的人。 “屈南!”陈双抓住了他。 前面的人猛地一停,一把扭住了陈双的手腕,陈双疼地叫了一声,随即被压撞在墙上。他的后背贴在墙面上,不住冒汗,手腕钻心地疼。 那人压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眼睛里是死寂沉沉的黑色。“我不是屈南,我也不认识你。你不要靠近我。” “好……好,你是屈向北。以后我就叫你屈向北。”陈双抿了下嘴唇,他确实不是,嗓音都不一样,“你能不能放开我,听我把话说完?我是屈南的男朋友,我叫陈又又。” 屈向北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像一台精密的电脑出现了程序错误,直接被暴力重启。陈双的身体被转了一个圈,面冲台阶,显然要送客。随后屈向北放开了他,继续往楼上走,陈双再接再厉,继续往上追。 他得试试,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屈向北回到了楼上,穿过卧室走向阳台。等他上了天台,陈双才追进屋。冬天,北方的天黑得早,今天又是阴天。 到了天台上,不远处的楼如同远山群黛,不少窗口里开了灯,也没把天空的底色暖起来。 那人停在天台的边缘,黑色的训练背心并没有让他感受寒冷,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狗窝里的动物正在酣睡,他从角落里翻出一瓶啤酒,卡在花盆的边缘起开瓶盖,一个人闷闷地喝。 “你真不是屈南啊?”陈双缓慢靠近,生怕他往楼下跳。 屈向北只给他一个背影。“你快走。” “我为什么要走啊?我是屈南的男朋友。”陈双又怕他,又怕狗,不接受他的排斥,“你为什么不让我接近你?你这样……我很混乱。” “因为我不是他。”屈向北将酒瓶子放在边上,“屈南已经走了。” “我不信。”陈双忽然笑了出来,太意外了,“你别吓我。你就是屈南,只是在装,对吧?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已经走了?你们之间怎么交流的?” 屈向北看着远处的楼,掏出兜里的手机,用指纹解锁。 他把手机递给了旁边的陈双。 这部手机很新,不像是屈南用惯了的那一部。 “看视频。”屈向北说。 于是陈双点开了相册里的视频。 刚刚点开,他就要哭了。是屈南,他好几天没见到的屈南。有了对比,他才一下分出了差别,尽管屈向北人格和屈南使用同一具身体,他们也不一样。自己喜欢的是这一个,他无可替代。他们才有共同的回忆。 视频里,屈南的眼睛很红,而且略微发肿。他像是刚刚忙完,坐在镜头前还休息了一会儿,发着呆,不知道想什么。 发呆的状态接近5分钟,他开始说话。 “东西我都收拾完了,这个家里所有和我有关的,我都收走了。” 陈双用力地咬住舌头,是屈南真正的声音。他好想他。 “小卖部那边,你抽空去看看是不是有钱没给。狗在外面流浪惯了,不进屋睡,我在天台给它做了一个窝,你记得每天带它下楼。等快递恢复了,还有一些东西,你帮我签收,没用就扔了吧,反正没人需要了。” 陈双将音量放到最大,手开始颤抖。他要干什么?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屈南看着桌面上另外一部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看镜头,可是却被记录下来一滴眼泪。 眼泪狠狠地砸在了那部手机屏幕上。 眼泪掉下去的时候,他才吸了吸鼻子。 “你来吧,我走了。”他抬起头,擦了一下眼睛,右手比成了一把枪,对准了右太阳xue。手指模仿开枪的瞬间,陈双喊出了一声不要,他明明知道那只是手,可是好像看到了子弹。透明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屈南。 屈南没有犹豫,他手起刀落似的比着对自己开了一枪。但是没有真实中弹的反应,人也没有倒下去,而是直视着正前方,毫无征兆地继续发愣。 可是发愣的时间里,让陈双看出了两个人格的转换。 等到他再一次看向镜头时,陈双就知道了,这不是自己的屈南,屈向北作为另外一个人格出来了。 屈南对着他自己开了枪。 你来吧,我走了。 这6个字变成了陈双脑神经里的弦,被狠狠地拨动。可是弦的震颤并没让他快乐,反而是剧痛。 这是屈南的声音,是自己的屈南啊。熟悉的声音将陈双狠狠打倒,眼前的屈向北仿佛是一个未亡人。他是屈南的次人格,也是屈南的人间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