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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脸色惨白,他颤抖着低下头,声音很轻地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一道裂痕,五块碎片。

    猛烈的撞击突然从石门处传来,让整个避难所都晃动了一下,细碎的砂砾石子从头顶落下,有狐狸幼崽嗷嗷了大哭起来,此起彼伏。

    而沈尧白瞬间站起身,背脊冲着身后的妇孺,仿佛要用并不宽阔的肩膀护住她们所有人。

    他没有再去想那块碎掉的石头,那张尚且年轻、甚至泛着一丝未褪的稚嫩的脸庞,竟在此时透出了一股成熟的冷硬:

    “……准备御敌。”

    作者有话要说:如何让一个孩子在一瞬间学会成长?

    大概就是突如其来的死别吧。

    第六十六章 避难所

    地动山摇,门外有无法预料的东西正在撞着门,沈尧白脸色苍白,却还是攥紧了双拳,瘦削的身躯屹立在门前,挡住了后方所有手无寸铁之力的妇孺。

    他明白,沈玲珑将他留在这里,并非是为了私心——他是九尾一族千年以来最快修炼到八尾的天才,也是一直被寄希望于突破九尾、重振族内荣光的小族长,除了沈玲珑自己和五位镇守长老,族内最强大的人,就是他。

    他身后,代表的是青丘血缘的延续,而他就是这些延续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死,那么九尾一族也就剩下灭族一路了。但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不能让他们比自己先死去。

    “腾”的一声,青蓝色的火焰从他的双手之中升腾而起,他抬起一只手,摸上坚固的石门,而石门外的生物似乎有所感应,撞门的力度骤然增大了几分!

    砂石从头顶滚滚落下,沈尧白面不改色,手里的火焰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

    下一秒,石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仿佛鬼哭——或者那就是恶鬼的哭嚎。

    这扇门的禁制仅仅是阻隔内外进出,但并不会阻拦内部向外部发出攻击,而避难所储存的吃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生活一三十年。

    如此看来,这里应该算是很安全才对。

    门外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沈尧白盘腿坐下,没有任何表情地镇守着石门,他体内的易岚却是一阵心惊——如果这里真的那么安全,为什么最后只逃出去了当年的回回母亲一个人?

    他的心里产生了十万分的焦虑,借着沈尧白的眼睛看了一圈剩下的九尾族人,小狐狸崽子们瑟缩着聚成一堆,易岚还记得他们趴在身上时那种温热的、软绵绵的触感,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部葬身于此。

    “别坐着了,”易岚的意识在努力大喊,“别发呆了……快想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去!不然你们都会死的!!”

    这一句刚刚喊出,易岚忽而就意识到了什么,仿佛被一把冰凉的剑贯穿了胸口。

    他所看到的,只是一段回忆而已。

    先不说沈尧白听不见他的声音,就算能听到,已经成为历史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被改变?

    他只能身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他曾经在幻境阵法中看过的尸山血海重现在眼前。这一次,他甚至不能亲身去对抗鬼怪,他不过是个来自千年之后,恰好目睹了这一切的过客。

    他什么都做不到。

    心神沉寂了许久,易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忽而庆幸,幸好这是沈尧白的回忆,不是他的。

    如果是他,在面对这种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的剧变,他可能会直接崩溃掉,还不如沈尧白这么镇定。虽然他也明白,沈尧白的镇定也只是装给身后的一群人看得,就算他再怎么痛不欲生,他也只能将那些痛苦暂时封存。作为避难所的守护者,他必须足够靠得住,这样才能成让身后的一众妇孺安下心来,等候生的希望。

    沈尧白静静坐了许久,有位婶婶来给他送食水,都被他拒绝了回去。

    他早已辟谷,吃东西只是为了口腹之欲,但此刻他心中一片荒芜,什么都吃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伴着轻轻的敲门声:

    “小族长。”

    沈尧白浑身一颤,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

    是三长老的声音。

    不,不可能是三长老,三长老肯定与其他长老一起身在前线,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沈尧白屏息凝神,对身后妇孺们作出了个“安静”的手势,洞xue内便回荡着那个“三长老”的声音:

    “尧白,开门吧,我们已经成功封印裂缝了,让孩子们回家吧……”

    几只小狐狸几乎瞬间就要发出欢呼声,随即被旁边的大人们一个眼神吓住。

    沈尧白冷声道:“那您为什么不亲自开门?”

    三长老沉默几秒,回答:“族长说了,这禁制无法从外打开,里面的人自己往外走。”

    沈尧白没说话。

    三长老接着道:“小族长,快出来吧,天都要黑啦,该回家了。”

    沈尧白轻声问:“天黑了吗?”

    三长老不明所以:“是啊,天黑了。”

    沈尧白低下了头,抬手缓缓摸上了石门。他闭上眼睛,火焰从他手中升起又消失,紧接着,石门那边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

    沈尧白的目光落向地面上的十几道横杠。每隔一个时辰,他就会在地上划一道,现在的时间分明是午时刚过,天又怎么会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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