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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滴鲜血飘浮到空中,青丘四处的恶鬼,不论是正在吃新鲜血rou的还是相互吞噬厮杀的,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沈尧白的位置。

    它们齐齐感受到了危险,距离沈尧白最近的几只恶鬼已经按捺不住,朝着他扑了过来。

    而沈尧白方圆五米的地方,燃烧起了一个青丘离火化成的圈,熊熊火焰将恶鬼吞噬,却还有仿佛失去理智的恶鬼不断涌来。

    它们都知道,如果让这个少年完成禁术,对它们的存在绝对是莫大的威胁。

    沈尧白浑然不顾四周凶猛的鬼怪,他此刻非常安静,双眼紧闭,除了低低的念咒声,以他为起点的方圆五米内,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忽而绽放出八条洁白的尾巴,每条都足足有成人胳膊长。

    而当他的咒语念到了一定程度,他忽而睁开眼睛,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了第九条尾巴。

    汹涌的妖力仿佛翻腾的海水,在一瞬间点着了青丘离火,雄浑的火焰以扫荡的姿势将眼前所能看见的恶鬼全部吞噬,但沈尧白的神色并没有任何波动,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抬头注视着天际出现的那道裂缝,天空仿佛被豁开了一个口子,湛蓝的颜色染成墨黑,并且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着黑气。

    那里才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他必须要对抗的地方。

    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疯狂之意,再次往前迈出一步,浑身涌动的妖力几乎能碾压任何一只恶鬼,口中的咒语却并没有停下来。

    不够,还不够。

    他再次咬破舌尖,又一滴心头血飘出,将空中的血滴扩大了一倍体积,而他身后的尾巴竟然泛起浅浅一层金色。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那么索性就做到极致好了。

    恶鬼们开始慌乱,它们不再追逐仅剩的那点儿苟延残喘的活人,而是齐齐向沈尧白面前汇聚而去。

    无数的恶鬼彼此吞噬,最后成为了一只数层楼高的庞大怪物,有无数的手脚,仿佛一只蠕动的肥硕巨虫,口器里是密密麻麻的螺旋利齿,冲着沈尧白无声咆哮。

    沈尧白抬眸看着他,再一次咬向自己的舌尖。

    就在这时,他忽而听见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小……族长……”

    沈尧白浑身巨震。

    他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废墟之中,一个垂暮的老人颤抖着抬起手,他只剩下了前半身,后半身似乎是被恶鬼吃掉了。

    他用最后一口气,对着沈尧白道:

    “快……走啊……”

    “快走啊!小族长!”失去一只臂膀的男子挣扎着大声喊道。

    “快走啊!”曾经给他做过面人儿的婆婆大喊一声,便被一道恶鬼的怨气穿透了心脏。

    那些星星点点的、还不曾死去的人们,在看见沈尧白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喊着,快走啊。

    不知为何,沈尧白压制许久的泪水忽而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对不起……”泪水纵横,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这里是我的家啊,我又能走去哪儿呢?”

    话音未落,他咬下了舌尖,身后的尾巴变成了通体的纯金色。

    千年之狐,尾尖为金色,是以九尾之皇也。

    他强行将自己的力量提升到了传说中的境界,而被怨气覆盖的天空之上,竟然传来了阵阵闷雷声。

    他明白,那是天道的威慑。

    他违背规则,使用禁术,当怨气散开的那一刻,天道就会降下雷劫,作为对他的惩戒。

    “如此好笑,”他想,“鬼界裂缝你不管,恶鬼伤人你不劈……却要管我一个小小的禁术?”

    不过天道若是有道理,也就不叫天道了。

    沈尧白的手中燃起青蓝色火焰,火焰焰心变成了清澈的金色。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巨大鬼怪,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方。

    滔天的青蓝色的火焰仿佛浪潮,不断地升起,又骤然被怨气压下。

    在沈尧白体内的易岚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概念了,他无法估计,沈尧白到底努力了多久,才最终将火焰灌入了恶鬼的心脏。

    当那具硕大的身体开始崩塌溃散,沈尧白的身形站在恶鬼身上,仿佛是一只小虫站在巨人身上,却终于给了巨人致命一击。

    但他自己的状态也并不怎么样,更糟糕的是,怨气凝结的云开始散了。

    沈尧白抬头看着那些凝结的阴云,忽而有些惆怅。原来黑暗散去,露出的也不一定是阳光,还有可能是无数遮天蔽日的雷云。

    阿娘在离开前,应该求助了外界吧?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来?

    青丘还有人活着吗?颖jiejie,还有那些孩子们,他们都逃出去了吗?

    他应该没法等到谢淮了,他……会知道吗?

    心头萦绕着无数想要得到解答的问题,与此同时,一道极为刺眼的亮光落下,直直刺向沈尧白。

    冥冥之中,他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冲着青丘结界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结界前,似乎不顾一切地想冲着他的方向扑过来。

    而沈尧白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他的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血污,眉眼倒是干净些,能看见他的眼神有些难过,却又有些开心。

    他看见谢淮穿了一身黑衣。

    他想说,你穿黑衣,果真比白衣好看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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