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织田作的朋友并不算是多，又或者说，曾经是一个黑手党的他，有朋友简直是一件离奇的事情。

    所以织田作无论是对坂口安吾，还是对时时刻刻的想要自杀的太宰治，又或者说是候补干部高高在上的中原中也，他都是很珍惜的。

    定点都会找时间出来聚一聚，其中有一段时间太宰治被森先生折磨的生不如死，坂口安吾又死活不肯出来，说是有事情要忙，陪着他聚的人就是中原中也。

    每天夜晚他等在这里的时候，都会默默的守着时间点，然后在门上的风铃声发出声响的时候，看见中原中也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迭丽的眉眼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他冰蓝色的双眸慵懒的阖着，手指好像是跳舞一般的敲击下吧台，要一杯伏特加。

    几乎次次都是如此，织田作看的很好奇。

    有一次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开口问他：为什么你每次来到这里，都只点伏特加呢？

    中原中也好像是被织田作问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盯盯的看着织田作，冰蓝色的眼眸灿若生花，他严肃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和太宰治吵架了，你站我，还是站太宰治？

    还以为中原中也会跟他说闭嘴，或者说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的织田作突然被命运掐住了咽喉，他看着面前眼尾微红，矜贵的好像是一个富家少爷的中原中也，终于认知到，太宰治口中的中原中也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模样，因为不只是往常都阴森森的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是这个样子，矜贵的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也是同样的。

    他们两个就好像是对方的起爆剂。

    有一种特殊的天赋，无论在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涉猎到对方的时候，都是如出一辙的幼稚。

    织田作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违背良心斩钉截铁说：站你。

    于是就被中原中也拍了下肩膀，他突然靠近织田作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擦着他的耳畔而过，神秘的说：因为我很容易醉。

    说完以后，他毫不留恋的离去，靠在吧台上，他晃悠着手中琉璃剔透的水晶杯小声说：我这杯伏特加有叫老板特意兑过饮料。

    不知道是不是织田作的错觉，他总感觉，那天晚上的中原中也耳廓有点粉。

    应该是错觉，他含了一口酒，失笑道。

    中原中也被酒呛了一口。

    浓烈的酒精味让他非常不适应的皱起了眉，舌尖火辣辣的发烫，他环视过一圈周围的设施，熟悉的吧台和熟悉的猫咪，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那个会熟悉的给他兑饮料的老板呢？

    就这样疑惑着，突然旁边推过来一个杯子。

    那个杯子琉璃剔透的泛着光，里面还陷着一个雕得圆形的冰块，在木质的吧台上，很是显眼，倒影着沉重的暗色。

    他顺着推过杯子的手臂看上去，看见了一张温和带笑的面庞，杯子的主人笑容很温暖的跟他说：老板已经退休了，现在在lupin上班的，是老板的儿子。

    是不久前刚刚上任的，所以一些老顾客的喜好都不记得了。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随后打量了下老板的长相，才发现确实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只是因为酒吧的灯光太暗淡了，所以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老板原来苍老的面颊变得年轻了许多，连眼角的细纹都不见了踪影。

    中原中也原本不太喜欢搭理人，但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笑得太温和了，所以他也难得的有了和他搭话的心思，他说：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

    灯光下他冰蓝色的双眸好像是要和织田作回忆中的那双冰蓝色双眸重叠起来。

    织田作勉强的把自己从回忆中抓出来，努力抽身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放松的说道：因为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了。

    他自说自话道：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出差了啊，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见到他，之前每一个晚上都可以看见你来到这里喝酒呢。

    就坐在这里。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勉强接受了他的言辞，含糊道：嗯，我前段时间确实出了一点事情，谢谢你的酒，不过，我有点不太适应喝别人的酒。

    中原中也说完以后，就干脆利落的把酒杯推了回去。

    织田作也不生气，他本来就是用这杯酒来跟中原中也搭话的，他摸索着泛着水汽的冰冷杯壁，手指被冻的蜷缩起来，他却无知无觉，只是说道：那我们可以交一个朋友吗？

    朋友？

    面前人的眼眸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困惑，但是却又在顷刻间被按压了下来，他似乎有点犹豫的瞥了织田作一眼后，点了下头，矜持的伸出了手。

    我叫中原中也。

    往日的时光似乎在这一刻翩然重演，织田作握住了这只手，他字句温柔道。

    我叫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大概是天生有和人亲昵的天赋，又或者是说，他和中原中也的交友格外的拥有天赋。

    不过是短短的聊了几句，中原中也意外的发现，织田作之助竟然这样的和他契合。

    从文学到不久前刚刚出的游戏，他觉得有一点惊讶：你真的不是故意附和我的吗？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他温声说：我大概没有什么欺骗你的原因吧？而且。

    他笑着看向中原中也，他是真的喜欢。

    之所以会这么多的重叠，那是因为，他们之前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他们也曾经像现在这样把酒畅谈，从天南地北到明天要做一些什么，从不醉不归到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回家。

    现在他和中原中也所有说过的话，他都曾经和中原中也交流过一遍，所以他才可以很轻易的借住他说的下一句话。

    只是，中原中也全部都不记得了而已。

    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就好。

    只要重新遇见了，一切都不是障碍。

    织田作说：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天生要变成很好的朋友而已，这是一种命定的宿命。

    中原中也很喜欢命运这个词，尤其喜欢这个词从这位刚刚识得的朋友口中说出。

    他举杯跟织田作碰了下：我很喜欢你这句话。

    但是目前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森先生给他安排的工作量，中原中也有点遗憾的想要跟织田作辞行。

    就看见了他手边了一本小说，中原中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你也喜欢他写的小说吗？

    织田作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中原中也说的到底是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中原中也在说的，是自己刚刚出版的那本小说，小说的封面上烫了金，看上去漂亮极了。

    在刚出版的时候，他就拿给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看过。

    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对小说完全不感兴趣的家伙，只会无聊的附和着他说的话，织田作之助听到中原中也的这句问答，他忍住酸涩的问：你也喜欢吗？

    中原中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在他刚刚出道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并且我觉得，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我买过他的每一本小说。中原中也信誓旦旦的说。

    织田作恍然间，突然间就有了那么点的不知所措，当他知道了中原中也也许不记得他了，也许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他并没有不知所措。

    他只是想要再看这位朋友一眼，当他发现了这个不认识他的中原中也和认识他的中原中也有很多处相同的时候，他如此轻而易举的和他成为了朋友。

    可是在现在，所有的游刃有余都被他一句话打破了。

    织田作沉默的，把那本书递过去：这是他的新作，你要看看吗？

    中原中也有点惊讶：你愿意借给我吗？

    嗯。

    中原中也拿走了他的小说。

    织田作坐在原地感慨命运的不公，又感慨命运的神奇。

    在那个他与中原中也并不熟悉的世界里，他换了一种方式，和中原中也碰面。

    用他的小说，搭起了他和中原中也之间的桥梁。

    如果，中原中也还活着，织田作很难不去设想这个可能，他亘古的沉默着，他想。

    他的朋友，中原中也，会不会在他写出第一本书的时候，就当着他的面，对着他说出这句。

    织田作，我很喜欢你的小说。

    坂口安吾又又又被摁住加班加到了很晚了。

    等到他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扯了扯束缚着他脖颈的领带，已经做好了跟织田作还有太宰治负荆请罪的准备。

    还没有打开酒吧的门，就看见一个人推门走了出来。

    夜晚的风吹起了他的黑风衣，他似乎是有点醉了，揉着太阳xue，微醺的斜倪了坂口安吾一眼。

    就这一眼，就让坂口安吾楞在了原地。

    并且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太宰治最近一直瞒着织田作，问他关于港口黑手党的近况。

    这并不算是什么机密的话题，而且太宰治一直在这三个地方属于编外人员的地界，坂口安吾并没有在怎么瞒着太宰治这种他用点力气也能得到的情报。

    当然，在看情报的时候，坂口安吾也会感到一些奇怪，因为最近港口黑手党走的太顺了。

    处理任务的人的方式很是成熟，又干脆利落，这样危险性大的任务，他原本最先开始是猜测动手的人是芥川龙之介。

    毕竟港口黑手党在太宰治离开了以后，没落了许多。

    但是在照片上看到他成熟的方式以后，又怀疑也许是港口黑手党又来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所以才会让太宰治也会侧目。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在中原中也死去的这么多年里，到底出现了多少个不计其数的天才呢，哪一个能让太宰治侧目呢。

    理所当然是中原中也，就应该是中原中也才对。

    可是

    中原中也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是他亲眼看到了中原中也的死局。

    坂口安吾抱着这个疑惑走进了lupin酒吧，看见了里面怅然若失的织田作之助。

    安吾，你来了啊。织田作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来，寒暄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坂口安吾自知理亏，上次织田作跟他分享的时候，分享到一半，上司来电，他离场了。

    今天又迟到了这么许久。

    他坐下来对着织田作说：：看你这几天在ins上发的消息，看来你的小说进展非常不错？

    织田作对着他浅笑说：是大卖了哦。

    可是他的笑意根本就没有直达眼底，坂口安吾只用了一眼就发现了这是织田作的伪装，于是短暂的寒暄破裂，坂口安吾他直接问道：刚刚，你是看到了中原中也吗？

    织田作点点头：不凑巧，你来的太晚，他已经是要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遗憾。

    如果知道中原中也对他的小说感兴趣的话，他一定会放弃别的话题，对跟他谈一些自己的小说。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的新作。

    你对他的出现，似乎接受的很快。坂口安吾说，但是我明明记得，那时候是我们一起，见证了他的尸体。

    那时候，坂口安吾还是黑手党的一个间谍。

    森先生引渡mimic，妄图从异能科得到一张允许营业证。

    正当坂口安吾面临着到底是要坚持自己的信仰，还是要抱住自己的伙伴的时候。

    太宰治带着中原中也出席了他们的聚会。

    在那个聚会上，中原中也戳穿了他的谎言，并且表示，之后的一切都会由他负责。

    坂口安吾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事情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手上进展的很是顺利，织田作被完全的保护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连带着他的那群孩子们，战局到了最后，中原中也独自前往和mimic的首领纪德对战。

    这是一场还没有发生就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已经确定了结局的战斗。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战局前，甚至都已经开始讨论战斗结束以后要去吃一点什么东西了，简直放松的不可思议。

    看着他们轻松的模样，原本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坂口安吾也不由得放下了心。

    然后，在当天晚上，他还在工作，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公事公办的诉说了一个噩耗。

    中原中也死去了。

    他当场就扔下了手中的工作离开了，朝着战场的地方奔赴了过去，在路上他想了很多事情，在中原中也和纪德大战之前，他假设过很多很多的可能，其中最坏的一种可能也就只是，太宰治来得晚了一点，中原中也没有及时解除污浊，所有受到了重伤。

    在他的一万种可能里，没有一种告诉他，中原中也会死。

    他是港口黑手党不败的战神，怎么会在这里倒下呢？

    坂口安吾飞速的在脑中勾勒，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一件事情，难道不是太宰治来得晚了一点，而是他彻彻底底的迟到了吗？

    所有的思绪都在他到达的时候暂停了。

    那座宏伟的城堡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彻底的坍塌，没有人关心里面是不是埋葬着谁的尸体，所有人都围在废墟外。

    坂口安吾费劲的挤了进去。

    他看见了人群中，抱着一具残缺的尸体的太宰治，他的绷带上染了血，身上也全部都是稀碎的血痕，不仔细的看上去，还以为是他杀死了怀中的人。

    而他怀中的人已经死去，浑身躺着血，靠在他的怀中，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坂口安吾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他记得那时候他仓促的问太宰治说：是你来迟了吗？

    太宰治抬眸看向他，坂口安吾才发现他的眼神是这样的晦暗，好像是一片无忌的地狱。

    安静又沉默，死寂又疯狂。

    他说：我没有来迟。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我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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