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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骑马射箭绣花虽不太行,可于乐器书画,大可拍着胸脯说一句:若她称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哦?祖母求之不得呢!”江老太太对着孙媳又换上笑脸,“谁敢笑话便敲断她的腿!” 不知怎的,罗姨娘听这话,一阵后怕,小腿抖了抖。 老太太可没空去瞧罗姨娘,她略微思忖一下,才道:“这么说,祖母便想起府上存了一把古琴,有些年头了,音色实属上上乘,只多年不用,不知是何模样,芳蓉啊,你去取来瞧瞧。” 芳蓉恭敬退下取琴。 赵老夫人知晓那把琴,感慨道:“这是当年老老侯爷送的定情信物吧?光是调弦试音便耗了整整一年,如今多少年过去,你当宝贝放着,今儿倒是大方,舍得取出来了?” 江老太太“嘿哟”一笑:“什么宝贝不宝贝,孙媳才是宝。” 常念腼腆笑了笑:“祖母就打趣我吧!” 底下笑作一团,纷纷附和。 不多时,芳蓉取琴上来,好生放在琴架上,掀开布帛,众人落在古琴上的目光不由得露出惊叹之色。 琴是鹤鸣秋月式,漆面黑亮有光泽,几股蚕丝线捻成的琴弦,共七根,保存完好,无一丝残损,琴上纂刻几个遒劲有力的小字——十五月。 是这把琴的名字。 江老太太笑道:“念宝,你去瞧瞧欢不欢喜,欢喜便当作是祖母赠你的见面礼可好?” 常念依言起身,身下一股汹涌热.流却让她倏而一顿,不过只是一瞬,便神色如常地走下琴架,纤纤素指如雪似玉,抚过琴弦,那通透而深沉的音色叫她笑弯了眼:“如此好琴,自是欢喜!” 江老太太:“好好,欢喜便好,老身一把年纪,也弹不动琴了,交给你才算给它寻了好归宿。” 常念在琴架后的椅凳坐下,双手轻轻搭上琴弦,温声如水:“祖母赠琴,可不许辜负,本公主便献一曲《良辰美景》,也算是周全了柏夫人一番想要听琴的兴致,夫人说是不是?” 她回眸看着柏夫人,笑魇如花。 迎着那视线,及江老太太不满的嗔视,柏夫人僵硬点头,心却道这位公主怎是个温柔刀刀刀要人命的? 便是罗姨娘,也发了一会子怔,猛地觉着前些日子三姨娘对她所言实乃推心置腹,不得不谨慎斟酌,这位公主,哪怕没有高得吓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像是好拿捏的。 罗姨娘望着那把琴,又不由得有些嫉妒。抚琴,她也会,老太太却是连十五月都不曾拿出来给她瞧过一眼,虽然也没有给那位早早病死的正房夫人瞧过,罗姨娘知晓,钱财珠宝翡翠黄金在老太太眼里都不值一提,唯有两物,一是这把琴,二是那莲花纹拐杖,被老太太视为心肝宝,旁人轻易碰不得。 可如今,琴二话不说就取出来,又直接赠了,还有前些日子马球会,那拐杖也是随随便便就交给了小姑娘,可见不一般…… 待悠远的琴音响起,可就再没人胡想这些了。 琴音婉转优美,弹奏者更则叫人移不开眼。 常念着一身霞粉渐次晕染的襦裙,楚楚衣衫,仿若朝霞映雪,玉骨冰肌,又似百合仙子皎洁无暇,她只端坐于那,明艳端庄,仪静体闲,般般可入画。 百花厅是自府外行往书房的必经之路。 厅外画廊下,时越顿了步子,视线越过一应杂物最终落在那漾着柔光的侧脸上,眼底浮现一种意味不明的黯色。 她像,又不像。 渐渐的,时越也不知自己看的究竟是故人影子,还是单单就是这位朝阳公主。 她不只是朝阳公主,还是宁远侯的发妻。 时越无声走了。 …… 一曲毕,厅内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几位老夫人赞不绝口,江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就连一向看不惯这娇气公主的柏夫人,也不得不道一句琴音绝妙。 《良辰美景》这个曲子,是代代相传被朝堂写入乐谱的经典之作,在座众人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听过不下三遍。 可能将每一个调子都演绎得这般动听,余音绕梁不绝,恐怕只是这回,也恐怕再无下回。 常念起身,盈盈对众人一笑,浅蹙的眉心下藏着身子的异样,缓步回了坐席,坐下那一瞬,粘稠的湿意叫她整个人不安起来,僵硬坐着,脸色都白了两分。 春笙看出小主子的异样,待宴席再喧闹起来时,借着蹲身给她布菜的功夫,低声问:“殿下,您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常念欲言又止,极小声地道:“那个……” 春笙困惑皱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们殿下月信未过!春笙看一眼主子这浅色的衣裙,再看向下面不知几时才结束的宴席,顿觉头皮发麻。 常念何尝不是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会子便是称身子不适回去,也要路过中央,那么多人在,来往送膳的仆妇行走不绝,她们会看到的。 她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江老太太见她心不在焉,忧心问:“念宝,你脸色怎这么难看?” “有么?”常念勉强笑笑,努力做出无碍的模样,“祖母怕是看错了。” 底下有其他夫人与老太太说话,常念连说几句“无碍”,老太太才转头与那位夫人交谈。 热闹的宴席,觥筹交错,欢乐无期限,本是好事,对常念而言,却是那么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