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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杂乱的思绪随着他这声话散开,云栖轻声道:“你和你父亲不同,哀家未从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沈介轻笑了声,岔开话:“娘娘选好颜色了么?” 云栖随意瞥了眼:“随你吧。” “那微臣来帮娘娘挑。”沈介说完,伸手取了蔻丹,从小指依次帮云栖涂,神情专注。 耿嬷嬷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咯噔一跳,这瞬间竟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沈相的影子。 这是她头一次产生这种念头。 沈介的动作看似如常,神色也平静,但两人的手这么贴着,云栖还是感觉到了他肢体有些许僵硬,感觉到他掌心的湿意时,不觉哑然失笑。 怕他紧张,她挪开目光,落在不远处盛开的红梅上,随口问道:“郑太医送过药了吗?” “早上送了。”沈介的声音很轻,手中动作未曾停顿。 手中蔻丹用完了,他抬头取了新的,余光正好落在云栖方才看的那本书上,这书他看过,是一本杂文游记,写得极好,各国风土人情尽写在里面。 “娘娘喜欢看游记?”他问。 云栖点头:“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翻一翻。每日都待在宫里,总觉得闷得慌,见不着外面的风光,从书上看到,心里也是开心的。” 沈介的动作一顿。 他虽未看到云栖的神色,却也能从她的话中听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和遗憾。 他曾经进过南疆皇宫,当时年纪尚小,贪玩,误入冷宫,遇到了一个疯女人,当时只觉得她可怖,吓了好几日。 后来便觉得可怜。 宫中女子,大多可悲,身不由己。身为帝王妃嫔,日夜争宠,即便能如太后一般活到最后,享尽荣华富贵,可依然还是在困在这一席之地。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风太小了,凉亭里置着的暖炉捂得人有点闷,这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几缕别样的思绪。 默了片刻,他道:“快入春了,等春猎的时候,娘娘可以出去走一走。” 听他说起春猎,云栖期待之情油然而生,眉眼又弯了弯。 “每年春猎,哀家打到的猎物总是最多的。” 沈介顺着她的话道:“微臣还未见过娘娘的骑射技艺,今年春猎,得好好瞧一瞧。” 谈起开心的事情,云栖便忘了自己的身体还抱恙,不由得多说了些:“当年哀家在边疆的时候,军饷不足,挨饿了半个月,经常带着将士们去打猎。” 见她开心,耿嬷嬷心里也高兴:“老奴还记得,娘娘当年一枪/刺死了头野猪,为军营里的将士添了伙食,大家可高兴了。” 当年那一役,耿嬷嬷也跟着去了,眼角底下那块疤痕就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 “不仅是野猪,哀家还打了不少猎物。”云栖神采奕奕,十分自豪。 耿嬷嬷也有些感慨:“主子的射艺一直很好。那段日子虽苦,却是极开心的。” 沈介抬起眼,见云栖满脸笑容,目光灼灼,眼中的向往之色难掩,心尖突然一颤,嘴唇微微翕动,却是没说什么。 云栖断断续续的又说了一些当年的趣事,沈介静静听着,从她的话中依稀看到几分当年的风采,唇角也忍不住跟着轻轻上扬。 说完后,云栖像xiele气一般,冷静下来了,叹息道:“可惜如今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十年了,哀家没有再踏出京城一步。” 沈介的心骤然束紧。 大抵是知道她伤怀,沈介转开了话头:“娘娘可有去过南疆?” 云栖摇摇头:“未曾去过。” 这也是她人生的一件憾事。 在江南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这辈子要云游四方,看尽世间的河山,可惜入宫以后,就连出宫,都成了奢望。 “娘娘想听什么,微臣可以讲给娘娘听。” 云栖侧过头来,一汪秋水似的笑眼撞入沈介眸中:“哀家都想听。” 沈介怔了怔,随后迅速低下头,低低的回了声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浑厚,讲的又十分有趣,云栖听着,不知不觉就入迷了。 指甲染完时,沈介的话头也跟着停住。 云栖有些意犹未尽:“还有别的趣事么?” 沈介笑回:“改日进宫,微臣再讲给娘娘听。” 云栖抬眼,看了下天色,确实不早了。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竟都染完了,染得极好。 她不禁有些好奇:“你为旁人染过吗?” “娘娘是头一个。” 云栖屈指,多瞧了两眼:“哀家很喜欢。” 沈介掏出巾帕,放在她的手腕上:“微臣为娘娘把脉。” 云栖目光还停驻在指甲上,轻轻点了点头。 * 今日杜应跟着进宫,站在不远处候着。 等沈介出来了,他紧跟身后,没说什么,直到出了宫,绷直的身子总算是松下来了。 刚才在御花园里,他着实是为沈介捏了一把汗。 “公子,您问了吗?” 沈介摇摇头。 今日进宫,本是想打听当年之事,但事有变化,还没来得及问。 只能改天再寻个机会了。 杜应还想再问,余眼瞥到他衣袖间掉落的黑帕,停下脚步:“公子,您的帕子掉了。” 沈介回头,杜应已经把帕子捡起来了。递过去的时候,看到黑帕里残留的红蔻丹,异常显眼,不由得愣了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