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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宴西漠然地看着她。 尹含玉低眉敛目,沉默片刻,换一副恳求口吻:“你既然是谈家人,谈家的哪一个婚姻自主过……” 谈宴西真不愿听这些老黄历,直接打断她:“放着好端端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贪图命里没有的东西。别说是你求我,就是谈振山要把我逐出家门,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你自己想想清楚,别被我舅舅一撺掇,就跟他一样顾头不顾腚——我真跟祝思南结了婚,往后谈祝两家同气连枝,你当这里头还有你们尹家什么事!” 尹含玉一震,却还是固执辩驳:“……我命里没有的,合该你命里就有?” 谈宴西懒得与她理论。他没有的,他自可以自己挣。可尹含玉靠兄长,靠丈夫,靠儿子,从没有哪一回靠过自己。 他冷声警告:“话我只说一遍。这事,后头是我跟谈文华和谈骞北三个人的事。你要是掺合在里头,继续胳膊肘往外拐,我不会客气。不单单是你,包括尹家。尹家是怎么起来的,我就能叫它怎么败下去。” 尹含玉张了张嘴,一时气焰尽失。 讷然片刻,最后只迸出一句:“不愧是谈家人。你跟你老子,可真是血脉相承的冷血毒辣。” 说罢,转身开门走了。 谈宴西则往里走。 既然来了,倒也不妨陪着老爷子坐一会儿。 这安静的病房,很适合沉思。 他发现,自决心不和祝家联姻之后,现在身边病床上躺着的人,便再也不是点穿他杀伐本质,指一条生路,偏又给他套上枷锁的,叫他无由忌惮三分的,谈家实际的掌事人了。 不过就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仅剩一息奄奄。 谈宴西坐了一个多小时,准备走,忽听病床上有微弱的低吟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折回去,弯腰一看,老爷子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爷子视线半晌才聚焦,最后浑浊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声音喑哑,几不可闻:“……是宴西啊。” 谈宴西便将椅子往床边挪了挪,再坐下去,笑说:“老爷子,您这次这一觉可睡得够长。” 老爷子呼吸艰难,像是拉漏气的风箱,“今儿是……” “二月十七。” “你跟思南……明天……” 谈宴西低着头,瞧着病床上枯槁的老人,“您一直睡着,没来得及通知您呢,订婚的事,取消了。” “谁……谁……” “我。我取消的。” 老爷子似是愣了一下,那氧气面罩上的白雾都起散得更急促些。 谈宴西原以为,老爷子要趁着难得的神志清醒,再把这枷锁给他套上去。 哪知道,老爷子这么呼吸急促地喘了半天,最后,竟是笑了,“我们……我们谈三啊……这一招,可真敢下……” “是爷爷教得好。” 老爷子浑浊的眼里,确然有笑意,“爷爷……问问你……是为了什么?” “不怕您笑话。为了一个女人。” 病房里,一时只听见老爷子短促起伏的呼吸声。 过去好久,老爷子方又笑说:“别说……现在还真想……跟我们谈三再来一局……” “等您好起来,陪您来几局都成。” 老爷子笑着,又渐渐地阖上眼睛,“回去吧。爷爷也累了……” 谈宴西再坐了会儿,等老爷子再度睡去,又叫护士来瞧了瞧,方离开病房。 - 农历二月二十这一天,下午,谈宴西在公司开会。 家里来电话,通知他,老爷子去了。 而就在这日的清晨,姚妈刚刚打过电话,告知他。 院里梨花开了。 - 周弥两回从别人口中听到谈宴西的消息。 一次是在三月底左右,她陪向薇在东城参加一个商务酒会。 那天除了原定的酒会主题,大家议论最多的,便是谈家要换帅的事。 没人问“哪一个谈家”这种低级问题,但凡没别的限定词,谈家所指,多半就是北城的谈家。 有人说:有说嫡孙女谈大小姐谈文华逼退的,也有说是谈三公子主动让贤。现在,拟定了要叫谈文华的儿子,坐这执行职位。前头谈三公子才中标的一个几十亿投资的大项目,就这么白白的叫人捡了便宜。 也有人说:倒不见得谈三就会这么甘心束手就擒。没点手段的人,哪儿能将谈家的企业做到现在这程度? 有人问:谈三公子既做得好好的,叫他让贤,总该有个由头。 有人答:据说是他违抗祖父的遗嘱,拒绝跟祝家联姻。 有人提出异议:这瓜肯定不保真。生意人不大可能这么意气用事。我倒是听说谈三一直深受他祖父偏宠,怕是老人去了,没了靠山,才有人趁机发难。 有人说: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 周弥不过随行的工作人员,参与不了、也无意参与这些话题。 大家仿佛不过当个豪门轶事来吃瓜助兴,可周弥却从中听出刀光剑影的心惊胆战。 盖因话题的核心人物,不是什么抽象概念,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是她人生至今最浓墨重彩的一则童话。第二回 ,是从宋满口中。 那已是六月中,宋满高考结束。 周弥回了一趟北城,将北城的房子退掉了,将宋满接到东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