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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过什么?怎么不说完?”卫栀蹙着眉头。

    “人吃人。”沈云松语气沉重道。

    “你说什么!”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向了卫栀。她愣在原地,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一些想象而来的画面,激得卫栀的胃里也一阵翻腾。

    卫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不再是疑惑焦急的表情,而是更大的沉痛。

    因为在流亡途中见过甚至做过人吃人的事,所以此时即使捧着rou也觉得难以入口下咽。

    卫栀突然想起王平一行人到庄子来生活后,最开始几顿有rou菜的饭,他们确实反而吃得更少,总有剩菜。

    他们也许不会再被饿死了,但这条路上的经历却也在各种意义上给他们留下了永远的创伤。

    “敢心娃,你带人去城里再多买些馒头来,发给吃不下rou的人,把他们的rou分给还吃得下的人。”

    卫栀嘱咐完,才神色有些恍惚地往阮府的方向走去。

    自从见了长乐县城外的这些流民后,卫栀已经崩了好久的那很弦,突然就断了。

    卫栀生在和平年代。即使从小就是孤儿,却也没有挨饿的经历。

    自卫栀有记忆起,就是一个大家庭一起生活。在卫栀长大的过程中,有孩子被领养后离开,也有新的孩子被送来。

    和卫栀一起在孤儿院生活的孩子有热饭吃,有衣服穿,有学上,也有课外书可以看。院长会带着大家做很多有趣的活动,偶尔周末时还会有来做义工的大jiejie、大哥哥陪他们一起玩。

    读书时她也看到过古时饥荒有“易子而食”等说法。但那对于她来说只是纸张上的文字而已,再匪夷所思都是没有温度的叙述。

    最初听阮离和沈云松说起老皇帝给他们的任务是安置流民时,即使还没见到,卫栀也知道那些人肯定活得很艰难。

    但她觉得自己除了有更多知识外还带着一个金手指小超市,尽全力的话应该可以改善那些流民的生活,让他们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王平一行瘦骨嶙峋的人跪在庄子外那回,给了卫栀来这儿后的第一次大的冲击。

    在城门口看见散落在各个角落里或躺或卧,无精打采面带病色的流民时,卫栀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任重道远。

    可其实事情要比她能看到和想到的还要再残忍严重许多。而她能做的、在做的,还太少太慢了。

    她可以赚钱给他们提供吃穿,也可以多创造工作职位让他们能自己养家糊口,但她没办法修补他们心里的缺口。

    看着那些捧着rou却无法下咽的人,卫栀觉得自己快被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压垮了。

    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她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走到阮府门口时,卫栀想起府内此刻只有老管家和两个守门的家丁在,太冷清了。没多犹豫,她重新往小超市走去。

    店里有各自带着丫鬟在挑小圆镜和Q.Q糖的富家小姐,也有来领取店内送的嫁妆的平常母女。

    旁边的小食窗口前还排着长队,都是自己带了碗碟等来买豆腐的人。这个新的吃食在长乐县城内的接受度很高,不少人每天都来买。

    城里几家大酒楼也和卫栀谈了豆腐生意,每天要的量都很大。所以这几天卫栀和小萱带着敢心娃做豆腐都要做很久。

    同一时刻,只是隔着一道长乐县城的城门,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像是真的活在两个世界。

    静静看了一会儿,卫栀穿过小超市的前店,往和阮离他们的秘密基地走去。

    开业这些天来每天都太忙了。

    沈云松忙着协调城外流民的吃住和选人去接还没走到长乐县来的流民,卫栀要负责小超市和豆腐窗口的运转、酒楼的不同订单、外卖业务的前期筹备和宣传,阮离和明今也去了外地。

    他们忙里偷闲的小间应该都已经落灰了。

    这样想着,卫栀便打算过会儿给小间做个卫生,也顺便清空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

    但她想着心事推开门,一抬头便见木几旁已经有人了。

    那人面对着门口而坐,身穿青蓝色的衣衫,身段举止看着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但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连日奔波后藏不住的疲色。

    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微抬,正在给桌上的第二只茶杯斟热茶。桌上还摆了个小碟子,里面装满了已经去壳的瓜子仁。

    不知为何,看见阮离熟悉的身影和他手边剥好的瓜子仁,卫栀突然眼周发热泛红。长睫一眨,两行泪水便从盈盈杏眸里流下。

    转瞬间,卫栀便看见桌边的人到了自己面前。

    在她下意识想要擦眼泪看清之前,一只还带着微微凉意和苦药味的手便遮住了她的双眸。另一只手替她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她听见眼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用比以往要更加平和温柔的声音劝哄道:

    “别难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42章 开小超市的第四十二天 “我想你了。”……

    两人保持相对站立的姿势沉默着一起待了会儿, 卫栀才慢慢从失控的情绪里抽身,逐渐恢复了冷静。

    “是我没出息了,会再厉害一点的。”

    “事情处理完了?”她没有避开阮离的手, 只是垂眸在他漏了些光进来的掌心里轻声问道。

    “嗯,去了南方, 又去了趟京城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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