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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冥翳像是舒出一口气。 他直起身子,眉眼轻弯,仿佛一只猛兽努力对兔子温和:“我本来,是打算去看看阿珠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想到,走错到这里来了,惊扰你了。” 谢菱摇摇头,含羞带怯一般,低下头攥住巾帕。 她的额发有些微乱,与她整洁的衣着很不相符,若是这样走出去,或许要引人注目。 岑冥翳不由得提醒道:“三姑娘,你的头发……” 谢菱下意识地去摸脑后的珠钗。 那边本是没乱的,可被谢菱这样一动,似乎也要松散下来了。 岑冥翳大约是无法再用言语提示,直接伸手,碰上了谢菱的额发。 谢菱停住动作,感觉到岑冥翳在她额前拨了拨,便从额发底下扬起双眸,和他四目相接。 齿间的冰糖还未融化。 谢菱乖乖的不动,任由他拨弄。 清澈通透的双眸中,映照着对方的影子。 岑冥翳为她理好头发,手指却又在发丝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才退开一步,攥紧手心,匆匆离开。 谢菱慢悠悠地将冰糖咬碎。 后来果然听见岑冥翳在问十二公主有没有吃饱等问题,还有十二公主的应答声。 撤了筵席,木楼上有房间供他们休息。 侍女将谢菱带到了一间花字打头的客房,里面被褥都是全新,一应俱全。 “我会在这儿替您守着,姑娘安心歇息吧。” 带她来的侍女也长得很讨喜,脸儿圆圆,一双细长的眼睛不笑也弯。 谢菱点点头,简单洗过手脸,合衣侧躺在了木床上。 床头边放着一些话本,或许是专程放在这儿打发时间用的,谢菱翻着看了几页,看开头时,还以为是讲市井之中的一些寻常真事,直到看到末尾,才知道其实是笔者编出来的短小精悍的故事。 每个故事最后都有反转,原本凄苦的、受人贬低的老者,摇身一变成了金刚大王,原本被夫家打骂、奴役的妻子,转眼变成了手拿净瓶的菩萨,将夫家那群恶人全部变成了猪猡。 写这本书的人,笔风利落幽默,没有很多描述词,却十分精炼,尤其是那些幽默的桥段,自然生动又出乎意料,好几次让谢菱忍不住大笑出声,那些反转的场面,又写得酣畅淋漓,叫人读之十分爽快。 谢菱看得十分喜欢,没看几个故事,便翻回扉页去看书名和作者署名。可这本书有些陈旧了,也不知道是掉页还是缺页,竟然既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名。 无奈,谢菱只好先暂时接着往下看这一本,打算日后再到书市去寻。 看了大半本,不知不觉困意上涌,谢菱双眼阖上,书本从手心掉落。 白光渐渐聚集,苏杳镜又入了黎夺锦的梦。 第30章 蒲草 宁神香依旧在殿内幽幽燃起,苏杳镜面前的妖异男人神色却比上一次相见要平静许多。 她站在下方,歪歪头,看着他。 黎夺锦单手支颐,眉目间有淡淡倦容,阶下的“无名氏”站了许久,他才想起自己叫了这么一个人过来,睁开双眸,凤眼中暗光流动,还隐隐可见未完全褪尽的猩红之色。 黎夺锦喑哑出声:“你来了。” “无名氏”见他出声,立刻后退一步,微微弓起脊背,如那日一般,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警惕地盯着他不放,防备着他会随时再出杀招。 黎夺锦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怕,我不会再对你怎样。昨天……是误会。” 瘦瘦的、衣服乱糟糟的女子依旧警惕地盯着他,那双如同猫又一般警觉明亮的双眸在他身上一遍遍地扫过。 黎夺锦摊开双手,朝她示意,自己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但事实上,在暗处藏了好几个他的暗卫,如果他真想杀眼前这人,其实是吹灰之间,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女子认真地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手心。 肩胛骨这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乌黑的眸子盯了他一会儿,就不感兴趣地转向别处,她仰起脑袋,看着房梁上跳跃的光斑,看了许久,她鼻尖动了动,似乎对那东西很感兴趣,脚步动了动,要往那边走去。 黎夺锦好笑地看着她。 果然是个不识规矩的蛮女子。竟然在他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敢私自走开。 “我昨天要杀你,”黎夺锦出声拦住她,“你不问为什么?” 无名氏的注意力被他引过来,但也只是很淡漠平静地看着他。 似乎不打算对他的问题发表任何意见。 黎夺锦皱了皱眉:“哑巴?” 仔细想想,这女子确实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刚在心中下了定论,那女子却意外地摇了摇头。 接着,清泠无甚感情的声音响起。 “野狗抢食,争斗起来,能直接咬死同伴。” “天底下到处都是死人,恶人,欺负了别人就高兴的人,这样的人,才是多数人。”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黎夺锦一愣,目光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人。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身无分文,站在满身华贵的他面前,渺小得什么都算不上。 她是个流浪人,生而苦难,差点被杀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她却毫不在意,风轻云淡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