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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可是学医……” 周逸飞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学医才能救音乐人!” 厉劲秋送周逸飞回家,从来没有如此违心的夸奖过吵闹的小侄子。 “他在我家可乖了,天天学习,作文都写了好几篇,还主动买了模拟题做,就是写完了、做完了,忘了带回来。” “现在成绩差一点,没关系啊,姐,你也不要太逼他。男孩子开窍晚,他读不了本硕博医学院,先读个本科,以后继续考继续学,一样的。” 曾经,厉劲秋和周逸飞的mama一起打击周逸飞自信。 现在,他竟然要为周逸飞说话了。 送了孩子回家,小崽子的暑假结束了。 厉劲秋的夏天也结束了。 连生熠的音乐会,在业界反响不小,真正的天才只要站上舞台,全世界哪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的旋律。 连常年在外的周雄民都听说了。 可他电话打回来,问的却是—— “于美玲的女儿去世了?” “嗯。” “听说她不止二胡好,还会钢琴?” “嗯。” “可惜了。” 周雄民的惋惜,并不在于连生熠的英年早逝,“她要是能好好活着,肯定能成为于美玲一样的钢琴家。” 成为优秀的钢琴家,是周雄民对他们兄妹的一贯期望。 但厉劲秋天赋平平,指尖僵硬,弹奏的钢琴被他评价为:猴子弹琴。 小提琴更糟糕,除了锯木头就是拉锯子。 以至于厉劲秋宁愿闷头写曲,用他眼里俗不可耐的合成器调整修改乐谱,也不愿意亲自演奏乐器,遭到周雄民噔噔噔的敲门声,提醒他—— 不要侮辱我的耳朵。 和周雄民短暂的通话,只能让厉劲秋的心情更加沉闷。 他都开始想念吵闹的周俊彤。 因为在讨厌父亲这件事上,他们兄妹完美的意见一致,从未出现过分歧。 落地窗外的天空阴沉,厉劲秋想起了连生熠,顿时突发奇想,想做一个好哥哥。 他拿起雨伞出门,径直往清泠湖博物馆开。 果然,半路下起了瓢泼大雨,唯独他撑着伞、拿着伞,像一位未卜先知、体贴亲meimei的好哥哥。 等着周俊彤感激涕零。 然而,博物馆的同事目瞪口呆。 “周俊彤没告诉你,她出差吗?” “出差?”厉劲秋一头问号,下意识去翻他和周俊彤的聊天记录。 同事也愣了,“啊,她出差去北京培训,昨天走的,要走半个多月呢。” 半个多月! 厉劲秋震怒。 他的可恶meimei,只会在聊天框里指责他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他,简直没有半点可爱。 他离开博物馆,回到暴雨浇透的车上,越看聊天记录就越痛心。 周俊彤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居然一直在骂我? 大雨飘零伤透哥心,他完全不记得周俊彤为什么会在聊天记录里狂骂不止。 直到他翻到了前天的聊天记录,才发现—— 周俊彤:哥,我居然被派去北京培训?啊啊啊半个月都要关在会议楼里,下楼上课,上楼睡觉,这是坐牢吗! 厉劲秋:嗯,好好改造。 厉劲秋:…… 厉劲秋收起手机,启动车辆。 周俊彤还骂得真对,他是一点儿也没注意meimei是要去培训,而不是去坐牢。 没有逮到周俊彤的厉劲秋,顿时无处可去。 家里冷冷清清,路上大雨瓢泼,阴沉可怖。 他在红绿灯前等了等,然后决定,去樊林。 雨中的樊林,宛如城市边缘的隐士居所,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之中。 厉劲秋熟门熟路,停车进门。 絮姐捧着茶盏和他打招呼。 厉劲秋将抖了抖肩膀上的雨珠,“钟应呢?” 絮姐指了指长廊,“在看雨。” 钟应确实在看雨。 他穿着短裤,光着小腿坐在长廊悬高半截的地面,让瓢泼的大雨尽情淋湿他的双脚。 而他的腿上,摆放着一张无弦素琴。 钟应的右手手指,已经拆掉了纱布。 可惜丑陋的伤口,依然凝固着黑紫的血色,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重新长好指甲,完全恢复。 幸好,素琴无弦,心中有音。 厉劲秋默默坐下,看他晃荡着双脚,沉浸在指尖轻敲素琴的旋律里,感受到了即将逝去的夏日,如何的短暂悲戚。 他们默契的沉默坐着,不去提熠熠,也不去提音乐。 厉劲秋心情终于开阔了一些,也不问钟应,学着他脱掉了鞋袜,扔在长廊旁,卷起裤腿,伸出脚,像个孩子一样,胡乱的玩雨。 他听到一声叹息。 转过头,就见到钟应的手指无声的摩挲素琴琴面。 钟应凝视他,一言不发,仿佛在问他为什么来。 厉劲秋笑着说:“没事做,来陪你顿悟。” 钟应总算勾了勾嘴角,神色依然忧愁。 忽然,他问:“说到雨,你会想起什么?” “嗯……”厉劲秋脑海里都是旋律,将湿漉漉的脚掌踩在长廊阶梯上,立刻回答道,“《田园交响曲》、贝多芬《第17号钢琴奏鸣曲》、维尔瓦第《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