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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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公主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留两个人在巡检司盯着,以防巡检司从中做什么手脚吗? 他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晋阳公主话里的意思,虽然不是十分信任巡检司,好在也没打算将此事上达天听,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皇上申饬了。 唐巡检使半喜半忧地拎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走了。 “这两个人应该是江湖人,或者是江湖上的杀手。”景曦凝视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低低道。 林知州一惊:“公主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景曦微微颔首,她道:“你不是一直说建州当地士族对你不服吗,这可是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建州当地也有不少积淀颇深的士族,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刘、卫、楚三姓。 林知州奉命空降晋阳,要为晋阳公主景曦积攒势力,势必会触及这三姓的利益。其中建州楚氏和楚霁的家族算是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林知州就刻意拉拢楚氏,分而化之。然而刘氏和卫氏在建州盘桓多年,树大根深,不是轻易能动摇的,因此林知州迟迟没能将建州全盘掌控。 林知州怔了一下:“公主是说这些江湖客与刘氏和卫氏有关?” “卫阚!”楚霁今晚喝了不少酒,神志虽然清醒,却有些困倦,正一手支着脸颊醒神,闻言突然道,“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原户部侍郎周平山的异父弟弟,现在就在晋阳,他姓卫!” 林知州一脸茫然。 景曦索性将前因后果一起告诉林知州:“端穆皇后在时,曾经以贪腐的罪名杀了原户部侍郎周平山,他有个异父弟弟卫阚,一直在江湖上打转,结识了不少江湖人,数日前本宫离京时,卫阚也从京城一路向建州来,最终进了晋阳城。” “这个卫阚是卫家人?”林知州没有刨根问底景曦为什么会怀疑卫阚,反而拐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开口的不是景曦,反而是楚霁:“不确定。” 楚霁酒量好,但是容易上脸,他半边脸都是绯红的,不适地拧着眉道:“卫阚自从进了晋阳城,就找不到踪迹了。” “啊?”林知州短暂地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 ——晋阳公主的人能把卫阚一路从京城盯到晋阳,却偏偏一进城就丢了。没道理卫阚傻乎乎地走了一路,进了晋阳就突然聪明起来了。 最大的可能性是,卫阚在晋阳有一个藏身之地,而这个地方极其严密,严密到了轻易无法深入查探的地步。 偏偏他又姓卫,那么卫阚出身卫家的可能性很大。 林知州阴暗地想着:哪怕卫阚不是出身建州卫氏,也得让他出身建州卫氏。 这场小宴也没能继续下去,唐巡检使离席不久,林知州也自请离去。 花厅里空荡下来,侍从们退至门外。 楚霁看向景曦:“你没事吧?” 人一走景曦就撑不住了,她和楚霁恰好相反,喝酒并不上脸,酒量却差的惊人。她晃了晃,点了点头:“还好。” 楚霁心想你这可不像还好的模样。 他忍不住道:“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唐槐庵一个巡检使罢了,也值得你如此给他面子?依我说,还不如将今日有人潜入府中之事捅到宣政殿里,皇上现在正对你心存怜爱愧疚,未必不能借机把巡检使换上咱们的人!” 景曦道:“你忘了本宫为什么自请来晋阳了?” 楚霁一愣。 景曦接着道:“本宫是为了避祸,为了等太子和吴王两败俱伤从中牟利,之前自导自演刺杀一事,是为了以后做准备,但可一不可再,如果本宫身在晋阳,还动不动就在京城里掀起风浪,太子和吴王难道会放过本宫?那我离京做什么!” “何况巡检使不会换的这么轻易,就算换也不一定能换上咱们的人,还不如让唐槐庵先占着这个位置。”景曦又补了一句。 “也是。”楚霁起身,面颊上的绯色稍微消退了点,“我先走一步,那些赐下来的侍卫是真的不行,得把他们筛查一遍哇。” “你去吧。”景曦一手撑着脸颊,缓了缓才道,“丢了腰牌的那个侍卫,还有隐瞒不报的那一队侍卫,都抓下去审讯一遍,看看他们有没有问题。” 楚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记得把外院的侍卫换成你的护卫——要不然我住在外院很没有安全感哇!” 景曦揉着眉心,意识到楚霁是真喝的不少,他哇来哇去的样子很像景曦那个不满一岁的幼妹。 她问:“承影,承影你在吗,记得等会去给纯钧传个话,让他把外院人换了。” 云秋:“……公主,承影刚才溅了些血在衣服上,他先回去换衣裳,公主你同意了的!” 景曦就又转头道:“承影他这会不在,本宫等会吩咐他去传话——枕溪,人呢?” 云秋:“……公主,楚公子已经走了!” 景曦:“……” 人走光了,景曦也彻底撑不住了。 她果断道:“扶本宫回去。” “公主。”景曦被云秋扶着,还没走出花厅几步,突然谢云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侧首看去,谢云殊怀抱绿绮,身披黛色外袍,正站在不远处的偏厅门口。 景曦奇道:“你还没回去?” 谢云殊道:“臣奉公主之命,留在偏厅里不得外出。” 他语气轻快,似乎并不介怀景曦把他忘记了,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本宫忘了,抱歉。”景曦有点愧疚,“走吧,同本宫一起回去。” 谢云殊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晋阳公主其实不难相处。刚接到赐婚旨意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晋阳公主可能处处刁难,甚至命都不一定能保的住。 然而晋阳公主不但没有如此,对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关照。哪怕对他有什么疏漏之处,也会加以补偿。 以晋阳公主和谢家针锋相对的关系来看,她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七月里的晋阳白天炎热,夜风倒是清凉。被冷风一吹,景曦的醉意也少了大半,她解释道:“方才府里并不安全,唯有花厅这边人手最足,你若是待在外面,或许有遇险之虞。” 谢云殊听出来景曦这是在向他解释,含笑道:“公主的用心臣都明白。” 景曦侧首看向他怀里抱着的绿绮:“这张琴怎么样?” 谢云殊赞叹道:“不愧为世间名琴,果然是实至名归!” 他信手在琴弦上一扫,一串清润的琴声流泻而出,煞是悦耳:“旧闻瑶琴有四善九德,绿绮能兼具其中之六,殊为不易。” “四善九德?”景曦饶有兴趣地问,“本宫倒是不知,这是什么典故?” 琴艺景曦只学了个皮毛,她既不感兴趣,又没这方面的天赋,不要说什么四善九德,她现在完整的曲子都未必能弹出三首以上。 但在她此刻看来,谢云殊实在太美了。皎洁的月色洒在他的身上,宛如为谢云殊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使得他整个人散发一种超离于尘世的美。 ——景曦对琴不感兴趣,但她对美人感兴趣! 谢云殊丝毫没有察觉到晋阳公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得景曦出言发问,他便当真讲了起来:“四善九德是对琴音色的评判标准,四善指的是‘苍、松、脆、滑’,九德则指‘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事实上,一张好琴能占得其中几项就殊为不易。” 说着,谢云殊袍袖轻扬,在琴上依次弹拨几下,继续道:“绿绮则能兼备于此……” 他的声音极其清澈而柔和,语调不高不低,景曦看着谢云殊那张脸,心想当年母后找来教她学琴的师父但凡有谢云殊三分风神,她都不至于一学弹琴就犯困。 谢云殊将九德中的最后一项“芳”讲完时,景曦的居处正好到了。 她顿住脚,心里惊叹为什么这条路如此之近,嘴上却道:“本宫歇下了,你回院子时记得不要往园子那边走,今日潜入府中的贼人就是在那里伏诛的。” “臣知道了。”谢云殊微微颔首。 景曦微蹙了秀眉,道:“你不必自称臣。” 她说完这句话,又感觉有些奇怪。只是还不等她细细思索,谢云殊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云殊……我知道了。” 院子里的灯火略有些黯淡,景曦站在阶下,房门已经打开了,亮如白昼的光从屋中照射出来,落在她的身上。 景曦耳下的红翡镶金耳饰随着她侧首的动作微微晃动,有种意外的俏皮。 谢云殊看着她,只觉得晋阳公主和她的这对红翡镶金耳饰有种意外的相似之处。 ——一望而知的娇贵明艳。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八字,用来形容这位高贵的公主,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 景曦的酒量实在是差。 夜风只能短暂地驱散她的醉意,谢云殊的美貌也不能使她清醒。次日清晨从床榻上醒过来的时候,景曦只觉得头晕眼花。 景曦一边喝粥,楚霁一边嘲笑她:“你喝的那点酒还不够我的零头,公主,你往后还是不要碰酒了!” 嘲笑别人是会遭报应的,下一秒,景曦就漠然开口,模仿着楚霁昨晚的语调:“要不然我住外院十分没有安全感哇!” “哇”字念的极重,极其神似地还原了楚霁昨晚的神情语态。 “……”楚霁僵住了。 景曦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霁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准备怎么做——我是指卫阚一事,你拿个章程出来,尽快将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好赶回南州去继续争取郑蝉的支持。” 上一世遇刺之前数月,楚霁就秘密离开京城,前往南州,为的是代表景曦与南州守将郑蝉谈判,意图争取郑蝉的支持。 南州虽然带了个南字,却在齐朝的北边,郑蝉手握大军驻守边关,地位不在建威将军孟少辉之下,说话更是一言九鼎,极有分量。 景曦道:“你只管去南州就是了,本宫亲自坐镇晋阳,难道还需要你费心?郑蝉的分量很重,你多费点心思,退一万步说,就是不能将他争取过来,也决不能让他倒向太子和吴王。” 虽然上一世最终的赢家是睿王,但景曦死后观察了他二十年,最终发现睿王虽然有心机又有手段,但实在不足为虑。 原因无他,睿王的实力太弱了。但凡景曦没死,太子、吴王没有两败俱伤,睿王根本就没机会登上皇位。 心机不能弥补奇差无比的实力,景曦仔细评估之后发现,睿王最大的杀伤力也就是像这次在熙宁帝面前进谗言,把谢云殊许配给她了。 她连提都懒得提睿王。 楚霁犹不放心:“那卫阚……” 景曦解释道:“他没机会了,这几日本宫不会离府,他也不可能再让人混进来了——如果不是本宫初来乍到,那些侍卫有了疏漏,这些人根本就进不来,把侍卫全部换下去,用本宫自己带来的护卫,你觉得他们还有这个机会?” 公主府的护卫都是用熟了的,卫阚再想偷个腰牌混进来,简直难如登天。 “你为什么会认定这是卫阚的人?”楚霁突然道。 景曦一愣:“不是他还会是谁?” 楚霁摇头:“我不是质疑你的结论,我也觉得这像是卫阚的人——我想知道的是,卫阚最开始是怎么进入你的眼中的?” “一个江湖人。”楚霁淡淡一哂,“无官无爵,他那兄长也不是多么高的官职,折损在端穆皇后手下的官员不少,你为什么偏偏关注起了周平山的家人,连他的异父弟弟都要查,而且还真查出来这个人心怀不轨?” 景曦顿时大觉头疼。 怎么楚霁又问到她最不好答的问题上来了? 见景曦不答,楚霁似笑非笑:“算了,公主你有其他的情报来源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