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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殷猛地激动了起来,他一把伸手狠狠揪住了何羡愚的衣领,锐利的眼神当中隐隐含着一丝难见的恐惧:“就算是送死,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何羡愚,我不准你去!” “我们说好了一起来,一起回去,若是不能一起回到京城,我宁愿和你们一起死在碧城!抛下朋友自己临战逃脱,那我江殷还算个人吗!?” 何羡愚无比平静地看着他:“你死了,陆玖怎么办呢?” 江殷的瞳仁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原本紧揪着何羡愚衣襟的手也不自觉地缓缓松开了一点。 身旁的陆镇惨白着脸看向江殷,面如死灰地问道:“是啊,姐夫,要是你死了,我jiejie怎么办呢?” 天门关危在旦夕,他们这逃出来的三千人当中,无论如何都是要有人前往碧城镇守拖延时间的,可是谁去却成了一个问题。 何羡愚平静地说:“蛮真人集结的兵马庞大,就算我们这里的三千人全部调往碧城,那也是螳臂当车,支撑不了多久的,很快蛮真就会攻破碧城,直取天门关。殷哥儿,现在不是讲兄弟情的时候,国灭家亡,唇寒齿亡,一兵一卒现在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去碧城的人会死,这已经是不争事实,我们只能尽量把兵马的损耗降到最低。” 江殷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周身那些一同拼死杀出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地抬起沉默而沾染血污的脸,用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江殷抬头看向何羡愚,何羡愚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微笑:“殷哥儿,做决定吧,总要有人去的,前往碧城拖延蛮真军这件差事交给别人不放心,不如交给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亲如兄弟,我一去,必会不辱使命。” 江殷的嗓子像是被人灌过热油一般,张了张嘴却吐不一个字。 “阿愚……”半天,他才沉沉地喊了何羡愚一声。 “我在。”何羡愚俊朗的眉眼里一片沉静。 江殷的喉结滚了滚,怆然地看着何羡愚:“我有玖玖,你呢?京城当中,徐月知还在等着你,你们已经定亲了。” 是啊。 他已经同徐月知定亲了。 何羡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京城里是有人等着他回去的。 可是…… 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选择。 何羡愚眼底的彷徨一瞬间便被理智所压制,他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说:“小月与我还只是定亲,没有成亲,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没了我,还是可以找到更好的良人相伴一生。我,不会耽误她。” 陆镇的眼眶一瞬间湿润了,他听着何羡愚的话,心像是被生锈的钝刀一刀刀地划拉,无比的痛苦难忍。 身旁的容冽木然地听着,眼底闪过晶莹的泪水。 江殷的手,在疯狂地打颤。 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抓着何羡愚衣襟的手松开,无力地垂落在地。 何羡愚的眼底闪着坚定与期盼:“殷哥儿,让我去吧。” “阿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对不起。”江殷沉默地转过了身,背对着何羡愚,不想再看他的眼睛。 他怕他再看何羡愚一眼,就会被他说服,同意他单骑走碧城。 何羡愚失声道:“殷哥儿……” 江殷背对着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掩饰着那一刻眼底的懦弱和胆怯。是的,他怕了,他也会怕。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现在,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羡愚飞蛾扑火。 “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江殷的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疲倦,他沙哑地说,“阿愚,我就是死,也绝不让你死在我之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亲人,我……” 言尽于此,他已经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羡愚缓缓地垂下了眼睫,在俊朗温和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暗影。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何羡愚沉默地站起身,看着江殷的背影,目光温柔,“你好好休息,喝完药以后,好好的睡一阵,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碧城的事情。” 何羡愚没有看见,背对着他的江殷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像是卸下了巨大的防备,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殷的心底闪过一丝欣喜。 他就知道,他与何羡愚从小相识,何羡愚从来都是听他的。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一旁的军医已经准备上前来替江殷和容冽更换药品,江殷看着何羡愚沉默走出草屋的身影,一颗心才稍稍沉了下来。 他,何羡愚,容冽,徐云知,徐月知,他们五个算是从小相识,一起长大的。 如今何羡愚与徐月知好不容易才明确了心意,何羡愚的后半生还很长,他决不能把阿愚的一生断送在碧城,更不能用阿愚的性命来当做挡箭牌,护着自己逃回天门关。 决不能。 陆镇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军医为江殷更换敷药,脑海当中却是忍不住回忆起何羡愚方才说过的话。 不知为何,他觉得,何羡愚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江殷说动。 刚才何羡愚的眼睛里,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去送命。 * 入夜后,整个村庄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黄昏前,军医给屋子里的人送来了安神的药物,这两天胆战心惊,喝一些热补药能够提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