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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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知微又换了个呼吸,然后冲她扬起笑脸:嗯,我可以的! 郭慧把她喊过去,讲了一会戏,然后捏捏她的肩膀。 拍摄正式开始 小师妹抱着那些口诀错误的书找宗主,却遇见了宗主和他的亲生女儿。 看着父亲待面前这个少女温和如风,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她好像,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了。 她抱着书走进房里,跨过门槛的时候又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她听见少女笑了一声,顿感窘迫。 大概她的命格里天生就刻着一个霉字吧,不然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而这次,她的宗主爹爹没有再走过来扶起她。 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但也只能自己爬起身,捡起散落的书籍,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她强颜欢笑道:爹,这位是? 爹?少女疑惑地重复她的称呼,满面不解地看向身旁的宗主。 宗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道道:这是爹的养女,与你同岁。 一提养女,少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即弯眸一笑,上前握住小师妹的手:你好呀,我也是爹的女儿。亲生的。 就像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亲生的。 小师妹的心犹似被扎了一剑,狠狠疼了一下。 哦 捡来的总归比不过亲生的。 好像她爹也是这么觉得,不然刚刚为什么都不扶她了呢? 是嫌总是倒霉的她丢人了吗? 有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宗主开口了。 窃命已经完成,亲生女儿也已经回到自己身旁。 他对这个养女已经没有任何一丝感情了。 他就是这样,不会对没用的人投放过多感情。 哦!小师妹回过神来,连忙把手里的书捧到他面前,爹,我发现这些书里的口诀都是错的!我怀疑有人要害您,您要当心啊! 她以为她会看到宗主惊讶的表情。 但是没有。 宗主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很淡然地接过,随手翻了几下,敷衍着:嗯,确实是错的。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 小师妹的唇角缓缓弯了下去。 鹿知微将人物此时的神态演得很好。 既怀疑又不敢、不想怀疑。 不论如何,那都是把她从一个小乞丐变成今日的宗门之女的人啊。 就在这时,有个弟子匆匆跑进来禀报:宗主不好了,魔少主扛着一口棺材,带着邪魔将突然杀上来了!泰和长老也被他们擒住了! 三人回身看向他。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郭慧对这条很满意,喊了咔。 下一条要换场地,场景已经搭好,就等着他们过去。 小师妹赶往事发地的路上,抓着小弟子补了个课。 观众知道她闭关期间的事情,她可不知道。 匆匆补完课,也知道了个六七。 在她闭关期间,妖魔四起。 魔王之子魔少主最是恐怖嚣张,因为他手下有五个邪魔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邪术,那五个邪魔将被他练得个顶个厉害。 最恐怖的是,邪魔将虽然是rou身,但就跟死人傀儡一般察觉不到累。 除非魔少主下令,否则他们一经出战,不死不休。 现下宗门里的五大长老,有两位携部分弟子下山远行降妖除魔去了,一时赶不回来。 余下三位,一位被生擒,一位被邪魔将偷袭围困,现在身负重伤,正在医庐救治,就剩下一位清心长老在勉力支撑。 清心长老没有邪魔将那般邪功,耗不起。 就算加上宗主,数量上也不占优势,双方之间的胜负再明显不过。 魔少主来得突然,又来得刻意。 他故意趁宗门少了两位长老时杀过来,又将剩下的逐一击破,绝不让他们有机会合作。 五大长老如果都在,怎么都能跟五位邪魔将斗上一斗。 现今这个局面,就算请救援也未必拖得住。 毕竟,魔少主不是个蠢货。 局势忽然变得十分紧张,不利于宗门。 小师妹愣愣地站在宗主身后看着这一切。 那片广场,原先是他们打坐的地方。 她还在那里和五师兄他们偷吃苹果。 乔镜就坐在她前面,直起身子为她掩护,结果他们还是被清心长老发现了,一人一个脑瓜崩。 而今那里躺着好几个白衣弟子,皆捂着胸口,口吐鲜血。 再往前去便是魔域的人。 乌泱泱的,如黑云压城。 尤其是魔少主身后的那口黑气缭绕的棺材,森冷压抑,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宗主镇定自若地开口,问魔少主要什么。 长相明丽的男演员弯唇一笑,双手环胸靠在棺木上。 我要你的女儿。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小师妹和少女不着痕迹往宗主身后一退。 魔少主道:给了我就走人,不给我就屠你宗门。 宗门女儿岂是寻常人等。 交出去就等于向妖魔妥协,在整个修真界颜面尽失。 但不交出去,宗门必将损失惨重,等不及救援。 可他好不容易才和孩子团聚,又怎么舍得交出去? 小师妹很害怕。 虽然长老们都说她灵根极佳,一经开窍,前途无限,但她的功法却修习得很差,没什么长进,完全不能跟妖魔全力一战,上去就是送。 她下意识抱住宗主的手臂,寻求庇护,就像从前一样。 爹 宗主面色不悦:狂妄贼子,你要我女儿做什么! 他能有多少个女儿? 魔少主可能会是冲着他养女来的吗! 魔少主不在乎他怎么骂自己,还附上贴心解说:因为你女儿好啊。 至阴至纯,可太是个好东西了。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十分不舒服。 活生生一个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物件。 魔少主又道:老东西,不要白费力气想着跟我打,你打不过我的邪魔将,他也打不过。 说罢,他化出一柄长剑直至泰和长老的脖颈。 交,还是不交。 局势越发压迫。 答案根本无法选择。 天地骤然沉静,如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宗主说:好,我交。 小师妹和少女齐齐看向宗主。 清心长老猛然回首:宗主! 连小师妹的五师兄都从地上爬起来,忍痛大喊:宗主,不能交啊! 魔少主满意地道:这才对嘛。 开棺!准备迎接我们的新成员。 一声令下,阴森的棺材缓缓开启。 小师妹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只能看见混沌的黑色与红色在交织,还有森森的白骨,状似修罗地狱。 她惊恐地看向宗主。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 魔少主为了显示诚意,直接放了重伤的泰和长老。 他不在意,反正现在这个宗门伤不了他分毫。 小师妹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真的站出去为宗门献身。 可她也害怕啊,她也想活着啊。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爹爹真的打不过他们吗 就在这时,她听见少女抓着宗主的袖子喊:宗主。 她没有喊爹,她喊的是宗主。 小师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登时张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是不明白怎么还有这种cao作。 可随后令她更加绝望的是,宗主轻轻转向少女,说了一声:放心,我有数。 接着在她不备之际,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给你。 我的女儿。 小师妹往前踉跄几步,回身错愕地看着宗主。 下一幕她就被棺中伸出一条黑气捆住腰,往后拖拉,再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 血腥的气息滚过喉间,她吐出一口鲜血,十指不甘心地紧紧扣住地面,两只眼睛仍停在宗主身上。 不可置信。 郭慧忽然喊了咔。 她认为鹿知微的情绪还不够。 她走上前去,干脆坐在鹿知微身旁。 你的感情得是循序渐进的绝望。 要代入自己,把宗主当成是你的亲爹。 你想啊,你爸对你多好啊,让你衣食无忧,你受欺负了还给你出头,你多少都有点依赖他,所以被他抛弃时,你不敢置信和心里仍存有希望是很正常的。 等他不回应你,逃避你的眼神时,就是你绝望爆发出来的时机,明白吗? 眼神一定要给出来,这样才方便你接下来的戏。 手指头可以抓得再用力些,用全身心展示你想活下去的欲望。 鹿知微认真地听进去了,点了点头,然后趴在地上酝酿感情。 这份感情她其实很难代入。 因为她才没有对她,好为她出头的亲爹。 她用脏兮兮的手挠了挠头发。 直到把她爸从脑子里丢出去,眼睛重新装下一个方盛。 孟怜玉说过,演戏中,虚构是有效的。 她得把方盛虚构成对是对她好的亲爹,投射小师妹的感情。 酝酿了好一会,她表示可以拍了。 四、五条之后,郭慧终于没有再喊咔,而是让她继续演下去 小师妹不敢相信宗主会为了自己的女儿,把她推出来。 明明他从前对她那么好。 给她做火蚕衣,袖子里放着她爱吃的苹果,还会背她走回去 她不相信这些好意都是假的,仍旧心存希望地看着宗主。 十指紧抓着地面,喉咙里期待又恐惧地喊着:爹救我 救我啊 我害怕 哪怕你只是安慰我一句别怕呢 宗主没有逃避她的目光,却也没有动。 他们遥遥相望,中间似隔着一片难以跨越汪洋瀚海。 鹿知微代入到小师妹的身份里,觉得无比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小师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 她得到的爱,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可她也是个人啊,凭什么被用完就丢了? 她又凭什么一辈子都在被宗主的女儿利用? 十指在地面上磨得鲜血淋漓。 身后的棺材还在不断地拉拽。 她和死亡越来越近。 爹 您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那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小师妹! 五师兄强撑着起身。 结果被魔少主一脚踹开。 不要碍事。 魔少主慢悠悠地走到死撑着不进棺材的小师妹身边,蹲下身去,忽的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脑袋。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一直那么倒霉吗? 小师妹愣了愣。 魔少主又道:你就没想过你爹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去哪里了吗? 小师妹的目光随之落在少女身上。 魔少主道:也没想过你为什么会被收养? 好孩子,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因为你的命格好,一片光明,所以你爹要偷你的命格救他女儿的命格。 你知道他女儿的命格有多烂吗?倒霉透顶,一塌糊涂,不得好死,简直烂透了。 但是,现在这个命格是你的,他笑着戳了戳小师妹的肩膀,对于他们来说,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而已。这对父女跟我可没什么两样啊。 小师妹闻言,倏然握紧了拳头。 一派胡言。 她爹不可能这么对她。 不可能! 我一派胡言吗? 魔少主笑得很高兴。 你们正道之人不是最讲究清白可鉴吗?你让他发誓他没做,看看他敢不敢。 小师妹听完这话,扭头求救似的看向宗主。 她需要一个誓言。 证明她不是一个可利用的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誓言。 否则她千里迢迢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活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她目光灼灼。 带着泪与期待。 宗主很吃惊,魔少主居然知道小师妹是假的 而当小师妹的视线投过来时,他却别开了脸。 一言不发。 他不敢。 无以言表的震惊挤满她的眼眶,伴随着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最后无言地融化在绝望里。 十指上的淋漓鲜血混着尘土,成了一个笑话。 她闭上眼睛。 心如死灰,十指逐渐松动。 其实这一瞬间鹿知微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的眼里也没有她,只有另一个女儿。 就好像她怎么样都无所谓,生也好死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她从前以为是透明体质的错。 现在才发现,或许他们对她本身就很冷漠。 就像宗主对小师妹。 再好的从前,剥开表皮也只会露出叫人心寒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