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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并不着急离开,从墙角搬来把竹椅坐到薛采对面,舀起半匙甜羹送到她的嘴边,“吃吧。” 这样既不耽误干活又能吃到东西,何乐而不为? 薛采张开嘴,一口把汤水咽下,凝睇着崔珩道:“小恩公,不知为什么,见你坐在这儿,我心里竟有些不踏实。” “为何这么说?”崔珩声音飘渺,听起来有几分悠远与不真切。 “大概是习惯了你忙碌在外,见你空闲下来,反倒觉得奇怪。”视野里的东西蓦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云遮雾绕,只剩下一个粗略大体的轮廓,薛采摇了摇头,试图保持清醒,“小恩公,这甜汤……” 话未说完,她脑袋一歪,身体往侧边栽倒。 崔珩在薛采坠地之前,及时将她扶起,抱到竹榻之上,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衾被。他眸光幽深,指腹恋恋不舍的摩挲她细嫩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崔珩在薛采额头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克制而隐忍,“好好睡吧,我会安然无恙归来。” 门外,林星云背靠栏杆,望见崔珩从屋里退出来,满脸戏谑道:“这丫头心心念念要和你一道儿攻占天曜城,你真下得去手,就这么把她撇下了?” 崔珩把一枚小巧的钥匙抛过去,眼神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照看好她,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林星云伸手接住,目送那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切了一声,“这城主还没当上,先学会命令人了。” 前方,崔珩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目光冰凉,“倘若败了,带她走得越远越好。” 林星云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崔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在他的记忆里,崔珩从未说过“败”字。 这是不愿薛采深涉险境,连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 “喂,崔珩,你可要留着命回来。只要你平安归来,老子就忍痛割爱,撮合你跟薛采在一起。”林星云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喊道。 ** 翌日,天清气朗,窗外树枝上嫩芽萌发,远望像一片薄而淡的绿雾。 薛采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见一张硕大无朋的笑脸飘到了她的眼睛上方。她抬起手臂,像拍苍蝇一般把那张脸拍开。 林星云吃痛,捂住脸颊表情夸张,“小采,你打的哥哥我心里好痛。” “抱歉,我以为是哪个采花贼,下手重了点。”薛采一骨碌爬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脚踝处传来一连串金属碰撞之声,她疑惑的垂下视线,发现自己的右脚上套了一副锁具,与竹榻柱子相连。 林星云见薛采望过来,连忙撇清干系,“不是我,哥哥我可没有这么狠的心。” 薛采想起昨夜那碗桂圆莲子羹,心下了然,“我知道不是你干的。小恩公呢,他人在哪?” 林星云重新坐回椅子,一说起崔珩语气极不耐烦,“他的行踪又不必向哥哥我报备,去哪儿了谁管得着。” 薛采瞥了眼左侧墙角,她为崔珩精心准备的攻城炮弹还原模原样撂在那里。 对她而言,这四五箱炮弹就是个信号,一旦崔珩把它们搬走,便意味着攻城行动在即。那她就可以抓紧时间潜入城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但眼下,这堆东西纹丝不动,显然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而她先是被人下了迷药,接着又被囚禁在这房间里,由林星云像个狱卒般从旁看守,其中的缘故,薛采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不言而喻。 山中寂静,整座山寨就是个世外桃源,除了鸟儿在树梢啁啾,听不到一丝一毫别的声音。越是如此,薛采的惶遽与不安就越难以遏制,连呼吸也因为焦灼急促起来。 她摊开手掌,“钥匙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林星云剥着自己的手指甲,一派悠闲,“既然崔珩不愿你去,又怎么会把钥匙留给我?” “徐梦洁呢,她人还在山寨吧。”薛采试图把竹榻搬起来,却发现这竹榻看似轻,底下的四根柱子里灌满了石头,“小恩公绝不会拿徐梦洁和那小孩的性命冒险,一定给他们留了退路。” “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采把发簪捅进锁眼里,“我记得你说过,天曜城里有十万守军,小恩公势单力薄,就算胜了也是险胜。那万一败了呢?他不可能没考虑过这种后果。倘若失败了,谢舫顺藤摸瓜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的山寨,届时徐梦洁和那小孩便有性命之虞。所以,他才会把你留在山寨,以防万一。” 林星云听懂她的意思,却装出似懂非懂的模样,“这跟哥哥我身上有没有钥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薛采见他装傻充愣,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们逃命的时候,不得带上我。既然要带上我,怎么会没有钥匙开锁?快点,我没闲工夫跟你废话。” 林星云在心里夸赞薛采聪明,面上却语重心长道:“小采啊,你有所不知,哥哥我跟崔珩打了七八年的交道,对他的做事风格还是了然于胸的。他这个人从来不给自己,也从不给别人留退路。他把你锁在这里,纯粹是怕你去捣乱。你就安安心心待着别动,坐等他的好消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薛采不想再多费唇舌。 既然林星云不肯交出钥匙,那她只能靠自己把锁撬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