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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先生,是如意馆。” 方先生接过白帕包的阁老饼,这才眉舒颜展。 另一人一脸尴尬。可不,您刚才还指着鼻子说厨子的毛病呢。 那滔滔不绝的小娘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笑得满面春风。 “多谢先生夸奖,以后小店有新品一定先为您送上。” “” 方先生看着她的笑脸,只能含糊应两声,丢下手里花酥遁走。 荣清刚负着手走进来,就见方先生匆匆往外走,手里还捏着半块饼。 这人,荣清笑着摇头。 ---- 宴席在热火朝天的盘盏交错声里开始。 荣先生不讲究虚礼,让诸位自先用菜。 开头便是道糖水。这般清雅场合,一人只小小半盅,才够他润一润唇。 周鸿悻悻放下勺子,好在下一道菜很快端上。 美极,雅极! 可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这道碧螺虾仁实在清新得很,只是手掌般大的银边盘周鸿实在不好意思频频去夹,吃了两筷就停住,诡异地有种山猪吃不惯细糠之感。 方才毕竟不是正餐,周鸿勉为其难吃了几块探月阁的枣花酥。 此刻端坐于此,才觉肚子直叫。方才明明路过如意馆,为什么不买几个软包吃饱了再来。 那浓稠如蜜的咸蛋黄流心 咸而辣的酱丁rou松 一捻就扑簌簌掉渣的牛乳脆芙 周鸿抓耳挠腮,等了半晌,终于低下头问同窗。 “一会正餐还有什么?” “九碟九碗,意在消寒。” 不多时,侍者报菜名似的一道道罗列,“五色鸭羹一例。” 周鸿吃过这鸭羹,白调羹装着,浓稠且丰腴,带着几分甜。 味道不算不好,只是不够下饭。 周鸿突然想起什么,“不会没有米饭吧?” 同窗比他更是满脸惊讶,“自然没有。” 这种场合清谈为主,酒劲上头或吟或唱,哪有人顾着吃。 “” 周鸿喝茶喝得牙根都酸了,腹中勉强水饱,动一动就能听见水声。 他心想,这是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为什么还对文人清谈的场合报以幻想? 周鸿堪堪放下筷子,面前食册像是诚心勾引,大咧咧展示着其中插画。 大约是个什么饼子。旁边批着做法与典故,寥寥数笔却很详尽。 “蜜四油六则太酥,蜜六油四则太甜,故取平。”① 明明是技艺平庸的黑白画,却活得像刚从灶上端下来一般。 周鸿极爱羊脂韭饼。可惜油大,至多三个,第四个就一定腻住。而且吃完口气略有些不雅,因此他来扬州这么久还从没吃过。 此刻馋涎被勾起,宴席还没结束,周鸿的心早已飞也似地奔进如意馆。 不知是这食汇集的魔力还是自己饿出幻觉,竟闻到纸张的墨意中,突然多了种扑朔迷离的奇香。 周鸿干脆丢下食册到院子里踱步。 他每日在如意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许辨别食物优劣的方法。譬如陈芝麻瞧着一副灰暗病容,有些糊嘴的苦和渣滓感。江南湿冷,还有种仓库和破布袋子特有的霉味。新芝麻应当是亮堂堂乌油油的饱满颗粒,闻着像是烘过去了壳的炒货,满盈清脆。 而此刻,新芝麻的熟香似乎越来越近了。 周鸿没瞧见海市蜃楼里的如意馆,却先与开屏孔雀一样的林掌柜迎面撞上。 虽没笑,但眼角眉梢都是阳光,将众人都显得黯淡了。 周鸿看见她与尚云轩的掌柜行礼别过,不免诧异,“林掌柜?!您怎么在这儿。” 林绣正欲开口,听他肚子先叫了两声。 周鸿大窘,一阵浅淡的甜味在鼻尖飘散开。 他咽口水,荣先生信步走来,虚点几下,“你怎么跑这吃独食。” “先生。”周鸿像个干坏事被抓住的小孩,只能乖乖行礼。 感受到不约而同目光的注视,林绣揭开提盒,“二位要来两个吗?” 学生自然愿意,只是看先生的脸色。 如此风雅场合,林绣本意只是客气两句,没想到荣先生一笑,“那便多谢了。” 周鸿伸手接过,目光灼灼地盯着这圆圆的东西。 “这也是炉饼吗?” 这撑圆捏住口的披萨该如何同他解释? 嗯林绣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就是说成烤包子或烤馕也无伤大雅。 手中饼子从烫转变成热,才慢慢温下来。 周鸿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大口。 料重,汁浓,极烫。 险些滋人一脸。 馅料并不紧紧抱做一团,可茶色菜丁中,热气却完全无处躲藏。 rou汁浸润了柔嫩的饼皮,满是西域妖冶的香料味。 他那天吃过的素炉饼,先烤熟饼再切开夹菜,饼脆菜香,相得益彰。而现在这个大约是填了馅进炉子烘烤的,面皮有种蓬松的淡甜。 寒风中他不觉眉眼都舒展了。再嚼几下,轻叩舌尖的是滑软的“生面团”或是“嫩豆腐”。 并不能一击及断,而是在齿关留恋。 可丝毫没有面粉与豆渣的颗粒感,反而柔得叫人捉不住、嚼不烂。 周鸿将怪味炉饼一端抵在牙关,轻轻一扯还能拉开好长。唇齿间浓郁的牛乳香突然弹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