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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爱(作者:川澜) 第31节

    这一刻生而为人的神魂犹如被绞碎殆尽,踩进土里,能将人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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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禾柠被最快速度背下山送去医院。

    同行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吓哭,呜呜呜地跟着跑,有人大声安抚:“别哭,没有事!薄先生是最神的脑外科医生,他在现场检查过没有大事,那就肯定没有啊,只是破皮受了外伤,都别怕别怕——”

    薄时予的人大部分都随行护着沈禾柠,而薄时予自己,在沈禾柠抵达中心医院,经由这边的医生再次确认是皮外伤加轻微震荡和惊吓导致的眩晕之后,他才回到山下,染满尘埃地奔向医院。

    沈禾柠头磕破了一小块,才会流血,倒不用特殊处理,消毒包好之后,等几天自然恢复就好。

    她肩膀后背有几处撞伤淤青,都不严重,作为常受伤的舞蹈生更不值一提,只是在细嫩的冷白皮肤上显得刺眼。

    她想见薄时予,但护士说薄医生在给她办转院手续,暂时来不了。

    沈禾柠说:“我这样的小伤没关系吧,不需要住院。”

    可她见不到薄时予的面,只能顺着他安排,在情况稳定之后被车直接开上高速送回圣安医院的病房,留院观察。

    沈禾柠觉得只是一场意外,她的伤也没什么,但团队里的女孩子们声泪俱下跟校方报告。

    尤其在得知薄时予当时也在场之后,陈院长和系里领导当成天大的事,赶到医院看望,又主动通知了沈禾柠的母亲。

    她档案里,唯一目前还在的直系亲人。

    傍晚的圣安医院人流渐少,沈禾柠住的又是神经外科特殊位置的病房,更安静,再加上薄医生在,科里无人敢过来随便打扰。

    薄时予从始至终一直守在沈禾柠病房外,沉默坐在轮椅上,没有进去过。

    他身上脏污的衣服换了,摔碎的眼镜也扔掉,好像那时候撕心裂肺的人已经恢复,但掌心磨破的血痕,心脏处刀剜斧凿一样的疼,都充斥在这幅勉强维持的虚假外壳里。

    他私心的用这幅身体,去觊觎她掌控她。

    想得到,想独占,赶走所有肖想她的人,结果在她危险的时候,任何一个普通男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不能保护她,却妄图私有她。

    他应该下地狱。

    一道慌乱怯懦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响起,被护士带着,快步往这边赶过来,薄时予坐在墙边的阴影里,缓缓抬起头。

    瘦弱的中年女人乍然看到她,身上不自觉发起抖,愣了一会儿,紧几步跑到他面前,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压低声音哀求道:“薄……薄先生,你怎么在医院,你跟柠柠又见面了?你听我说,当初的事是柠柠亏欠你,你如果想怎么样,尽管朝我开口,我的腿赔给你,千万……千万别找她。”

    薄时予注视她惶乱的反应,断断续续地失笑。

    “对不起,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私,”她眼眶红着,“柠柠一直以为当初跳下河救她的人是我……我们的母女关系,全靠这件事在维系着,薄先生,我怕柠柠一旦知道真相会再也走不出来,我求你,求你千万别让她发现。”

    薄时予始终没有开口,目光转向昏暗的窗外。

    女人又站了很久,才鞠着躬转身进了病房,薄时予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沈禾柠特有的语气,小尾音,一声一声往他神经深处钻。

    十来分钟后,女人就从病房里出来,等她彻底离开后,四周陷入死寂,薄时予身体向后靠,头抵在冰冷墙上,听见柠柠在里面委委屈屈的,软绵地叫哥。

    她猜到他在。

    薄时予转动轮椅进去,沈禾柠一见他终于来了,鼻尖马上泛红,伸手勾着他,爬到他腿上跟他拥抱。

    薄时予回抱住她,放任自己最后自私了一次,紧紧把她按到怀里,短暂的片刻,他就勒令自己松了手,把身体从她的温暖中撕离开。

    他低低问:“你mama走得那么快?”

    沈禾柠点头:“我让她走的,我这里没什么事,不需要陪护,而且……”

    “哥,我十五岁才见到她的面,一出现她就要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什么都不凭,只凭血缘,我骨子里就是抗拒,排斥,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她安静说,“可是她救了我。”

    薄时予合上眼,眉心沟壑深得发疼。

    她慢慢讲:“当初我差点被车撞,发着高烧掉下河,是她从后面救我的,我才没事,结果她因为这个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我就算再不喜欢,再难受,为了这个我也得忍着,一辈子管她。”

    沈禾柠眼睛水亮地看着薄时予,并不知道这一句话是对他最终的凌迟:“没办法,谁让我欠她的命。”

    薄时予无声扯动着唇角,右腿蚀骨钻心:“你不欠。”

    沈禾柠缠着他:“哥,不说这个,我今天都受了伤,你不亲亲我——”

    “闭眼。”

    沈禾柠雀跃地合上双眼,抬起脸等他的吻。

    但等来的,是他抬起的手,凉到让人心惊。

    他蒙住她的嘴唇,而后低下头,唇颤着,贴在自己筋络狰狞的手背上。

    -

    沈禾柠根本不需要住院,强行留院了一天之后,更万无一失,轻轻松松出了院,十分钟车程就到城南公馆。

    她以为薄时予会陪他,但并没有,昨夜之后,他像是回到了刚重逢的时候,那种千辛万苦也跨越不了的距离感又横空出现,比之前更让人发寒。

    沈禾柠的小伤恢复很快,后脑那里养好了也看不出破损过,一场小意外明明应该翻篇,可她就是知道,她哥不一样了。

    回避她,尽量不跟她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别说从前的教学和亲密,连最开始的严厉都没有了,他干脆不见她的面。

    除了亲手摘掉她脑袋上的纱布,她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沈禾柠计算着日子,反正她生日马上到了,她就不信薄时予还能继续不出现。

    她也不想继续这么猜测等待下去,当时说好的三个月正在逼近,她不能永远胆怯,活在沈禾苗的伪装里。

    表白什么的,早晚要有这一天,既然当面不敢做,她总可以拍成视频吧,打无数遍草稿,不厌其烦排练重复,直到她觉得把所有真心都掏出来给他。

    但到了生日当天,沈禾柠才意识到她哥能做的多绝。

    他给她在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定了场最高规格的生日宴,替她请了所有跟她感情好的小姐妹到场,没有一个异性,甚至连她要穿的裙子鞋子,用的包和首饰都一应备全。

    唯独他不在。

    沈禾柠气得当场决定赴宴,之后再把他找出来好好盘问,她盛装到了会所,被姐妹们簇拥,秦眠挽着她手。

    女孩子们在一起难免要八卦,尤其沈禾柠这样的风云人物,有人笑着拍桌:“柠柠真的太让我羡慕了,我别的都可以不要,只想要一个薄时予那样的小叔——”

    “我才不是贪财好色,我就是单纯的仰慕他学术可以吧!”

    大家哄堂笑着,那人继续掰着手指头说:“你们看啊,薄医生高中就跳级,医大全程碾压,不光专业厉害,他大学还辅修过心理学,也拿到了高级资格证吧——”

    沈禾柠喝了一点点果酒,正听着,在最后几句话被说出口的时候,她骤然愣住,血管像是冻结。

    “心理?”

    “对啊,我叔叔也是医大教授,他说的肯定准,”前面正经,后面又笑闹起来,“像什么常见心理疾病,包括严重点的精神分裂症什么的,都可以求助薄医生啊——”

    沈禾柠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周围一切声音和影像都在眨眼间停滞成静默的黑白。

    “我是她的副人格。”

    “我叫沈禾苗。”

    “沈禾柠还是以前单纯干净的小可爱,其他那些不敬僭越的事,跟她没关系,都是我做的。”

    “薄老师,你教我恋爱。”

    而他说。

    ——“苗苗,老师可以继续取悦你。”

    沈禾柠头昏脑涨,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巨响,其他人都紧张围过来看她,她脚是软的,如同踩在棉花里,机械地跟大家道歉,让她们继续吃。

    她覆着会所的墙壁,脚步不稳的往外走,秦眠追上来揽她,她轻声说:“不用管我,我只是……”

    只是突然被颠倒了世界,要去问薄时予要一个答案。

    她太天真了。

    她这种稚嫩的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薄时予的眼睛,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看得清楚明了,却这么长时间以来只字未提过,配合她的所有任性。

    为什么。

    他什么意思。

    他的牵手拥抱接吻,他的温柔,是不是真的!

    沈禾柠眼眶烫得要烧起来,站在路边伸手拦车,司机问她去哪,她给薄时予打电话,他没接。

    她有种直觉,也像是赌,果断说:“城南公馆。”

    今天是她生日,如果哥哥对她有感情,他一定不可能在外面过夜,他会回家里见她!

    城南公馆陷在一片寂静的昏黑里,整栋房子,只有一楼主人卧房里亮着冷而浅的灯光。

    薄时予穿着一件沈禾柠最喜欢的衬衫,慢慢转动轮椅,把最后一个打好缎带的盒子摆在床上。

    他手臂伸直时,衬衫袖口略微向上,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截廉价的红色手绳。

    薄时予把轮椅往后退,看着摆了满床的生日礼物,折起一张纸,在上面字透纸背地写:“柠柠,平安喜乐。”

    他把纸放在最上面,离开这间卧室,门虚掩着。

    薄时予环视了一圈家里,轮椅转向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在轻微的提示音响起时,大门外忽然间传来熟悉的响动。

    女孩子狂奔着,一气呵成打开院门和家门,踩在家里地板上的时候,鞋子都甩掉了一只,白生生的脚露在外面,“啪”一声按开客厅的顶灯。

    光线四射,一切无所隐藏。

    男人的轮椅停在电梯前,下颚线绷得锋利,他手指紧紧抓着扶手,喉结起伏着,向披星戴月赶回来的沈禾柠侧过头。

    沈禾柠灼灼望着他勾翘的双眼,把另一只鞋也踢掉,朝他跑过来。

    她问:“薄时予,我是沈禾柠,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第29章 29   小叔叔,我从你这里毕业了

    从会所回公馆的路上, 沈禾柠眼前全是这段时间以来跟薄时予相处的记忆,层层叠叠把人一股脑淹没,溺着水一样, 心脏狂跳个不停。

    他一直默许着她的谎话,手把手教她牵手拥抱接吻, 跟她在礼堂漆黑的走廊里彼此索取。

    她流血进医院他那么紧张,在梧山上虽然她又怕又昏, 但也模糊看到了哥哥是怎样够向她的。

    爷爷带任暖一家在她的面前立威, 他也毫不犹豫保护她纵容她。

    他一次次嘴硬心软, 说着冷淡的狠话, 实际都在亲手照管她,没有落空过,她能细数出太多被他偏爱的证据, 几乎能肯定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