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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觉得自己现在的感受很奇怪,那些事他明明没有记忆,却觉得它们就像在自己眼前发生过一样,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之前的循环中,他们消除了他的记忆,把他送回了隋朝,而他也如他们希望的那般,没有再想起那些事。 但就像时年会被内心深处的执念激发之前循环的记忆一样,他心底的执念只会更深、更强烈。 他无法释怀那杯酒。明明在喝下之前,他就知道里面有什么,却期望着她可以在最后关头对自己心软。 可是她没有。 于是,他失去了记忆,但那不甘和憾恨却始终纠缠着他,让他不得解脱。 那散落在时空轮回中的执念是,若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选吗? 若他们还能再次相遇、相识、相知,一起经历生死离别的考验,到最后,她还是会那样残忍地对他吗?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们之所以陷在这个循环中,是因为我的执念,因为我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怪你给我喝下那杯酒,却不甘心那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也不舍得自那一别,就永远不能与你再相见。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轮回重复,把你我的生命都困在其中,永远无法往前。 “如今,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所以,也是时候了。我心甘情愿回去我应该在的位置,把你的生活还给你,也把你的未来还给你。 “年年,你自由了。” 时年听到一半就开始摇头,到最后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广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别哭了,其实我早就在考虑回去了,如今能得到你的答案再走,已经心满意足。 “世事到头终有尽,既然总会有一个结局,与其让命运替我们决定,不如我们自己选。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路知遥早知道这个晚上不会轻易过去,但他没想到,这一晚竟能跌宕起伏到这个地步。 先是队长发现了什么时空循环的事,接着是他们本以为杨广已经被送走了,转头却又看到他好端端跟没事儿人似的出现在眼前。 但这两件加在一起的震撼程度,都不及第三件。 7处总部,芜园内。 雪小了一点,但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园子里一层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没一会儿就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路知遥看看前方负手而立的男人,又看看一旁在夜色中安静矗立的假山,半晌,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孟夏:“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要让杨广……他想清楚了吗,真的愿意自己回去?” 一个小时前,他们离开了餐厅,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在楼下停车场等着。 没有过太久,时年和杨广就下来了,不等他们询问,就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今天晚上,我就会离开。后面的事你们不用再担心。” 孟夏闻言没有回答,也把目光看向了杨广。 他已经换回了来这里时的衣服,青衣玉冠,长身而立于细雪纷飞中,仿佛遗世独立。 但和周身的冷冽不同,他神情很温和,唇畔甚至含着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平静与从容。 已经接受一切,且对世事再无半点怨言的平静从容。 孟夏不由想起片刻前,时年告诉自己的话。 只要杨广心甘情愿地回去,不仅能让弦平静,还能打破这个时空循环。 这才是能真正拯救他们、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她忽然有些茫然,明明之前她是最坚定劝时年送杨广回去的人,可这一刻,却忍不住想,这样做确实能够拯救他们这些外人,但身为当事人的时年和杨广,到底是被救了,还是陷入了另一种万劫不复?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苏更陪着时年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苏更仍穿着之前的白色羽绒服,旁边的时年却换了身胭脂红齐胸襦裙,臂挽琉璃白披帛,乌发绾成双环望仙髻,像之前每次出任务前一样装扮好了。 只是和旁边的苏更比起来,她的衣着实在太单薄,孟夏看着落在她头上的雪花,忍不住想,她不冷吗? 时年却像是并没有感觉,对苏更轻声说:“谢谢你帮我梳头。” 然后走到了杨广面前,“我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广从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闻言含笑点头。 路知遥忍不住问:“你们……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就算要消除记忆,不能在这儿做吗,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就撞上孟夏的眼睛,吓得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孟夏收回目光,让不会说话的路知遥滚一边儿去,这才问时年,“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如果有你一定要说,不要全自己扛着。” 时年平静道:“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件事从前是我一个人做,现在也一样。谁也帮不了我。” 孟夏心情愈发复杂,因为知道即将发生的事。 杨广虽然是自愿回去隋朝,但既然选择了回归自己原定的命运,再带着那些记忆只能徒增无畏的痛苦,所以,他还是决定让时年消除他的记忆。 兜兜转转,他们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虽然之前他们就打算这么做,但当这个决定出自杨广本人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