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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感到不可思议,又道:“三百?”

    那只手依然没有放下,烟头闪着一星红色的火光,在静谧里夜里无声燃烧。

    母亲更加忐忑不安,她甚至都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三、三千?”

    “三万!”刺青男朝着母亲大喊一声。

    母亲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她双腿颤得厉害,如同天文的数字让她完全失了头脑,她清楚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刺青男瞪了母亲一眼,鄙夷道:“白涛一次又一次地借我们这帮弟兄的钱,前前后后共三万整,你要是有钱就快还,我懒得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也省得我做些不体面的事儿。”

    “可、可我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母亲声音极小,满是卑微地应答道。

    “拿不出?”刺青男呵斥一声,“拿不出也要拿!”

    白明心中难安,他突然看见刺青男转过头来,在黑暗中仿佛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他的身子连忙向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再敢继续偷窥。

    刺青男瞧见只有那偏厅黑着灯,冷笑一声,道:“白涛是不是躲那个屋子了?”

    母亲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就是放些杂物。”

    这焦急的解释倒显得更加可疑,刺青男指着屋子,斜眼看向身后一人,示意将那木门破开。

    一个手持铁棒,魁梧健壮的光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他凶狠的眼神环顾下四周,棒子在手掌敲了几下,满怀信心地走到门前。

    母亲刚要伸手去拦,却被其余几人按倒在地,“里面是孩子,孩子在睡觉啊,你们别过去!”

    门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步步逼近,仿佛踩在了白明的心头,压得他呼吸不畅,他抱紧双膝,缩在黑暗的角落,身体不断颤抖,他只期盼着门栓可以足够结实,期盼自己不会被人发现。

    光头男人站在偏厅门前,猛地吸气,用力一踹,门栓不堪一击,砰的一声被他暴力打开。

    恐惧达到了高潮,白明看着他高大的人影顺着月光投在墙上,像是噩梦里追杀自己的凶手,他低声喘着气,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便只好捂住了嘴。

    光头男人走进屋内,打开顶灯,一眼便看到蹲在角落里的孩子,他走到孩子面前,巨大的投影将其笼罩,孩子的身子不停发抖,害怕地望着自己,他伸出手,一把提起孩子的后衣领,拉出了屋外。

    “屋里没人,只有个小孩儿。”光头男人说着,将拎起的孩子一下子扔在院内的地上。

    白明不哭不喊,虽然害怕,但小巧的身子倒是灵活,在地上滚了半圈后立马站起,跑向母亲的身后。

    母亲赶紧搂住孩子,顺手拦在身后,任凭他那双小手紧紧抓扯着自己的衣服。

    “还真不在家……”刺青男恶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他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残余的火星,长臂一挥,喊了一声,“上!”

    指令一声下达,那七八个男人组成两队,分别冲入正、偏厅两间屋子,见到什么便拿什么。

    侵入者的影子在月下交织错乱,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母亲急忙跟上脚步,一同进入正厅,企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拦下男人们坚不可摧的步伐,她堵在屋门口,声嘶力竭道:“你们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刺青男走上前,一把拉开母亲,将她推倒在地,随地吐了口痰,道:“欠了钱还想抵赖,全都拿走!”

    凉风吹来,白明打着哆嗦,他这才意识到,这群人是要来抢家里贵重的东西。

    男人们闯入屋内,搬起电视机和冰箱,步步向外挪去,母亲拼命拦着,那是家里仅剩的电器,她哭着喊着,到处求着,却还是被那些人无情推开,她撞在了炉子上,将那锅热气腾腾的白粥全部打翻。

    看到这一幕,母亲的心脏几乎骤停,她急忙伸手去捧地上洒落的热粥,寥寥无几的山药落在地上,那是她辛辛苦苦换来的食材,她坐起身子,刚要伸手去捡,山药却被搬东西的男人们一脚踩成了烂泥。

    母亲怔在原地,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白明瞧见另外几人向着偏厅行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全身紧绷,向着南墙跑去,要是不小心挡路了,为了不引起这群人的注意,他便停下脚步,呆呆站在原地,等着对方一脚踢开。

    即使被狠狠踹倒,他也不介意,更不会哭闹,甚至连土都来不及拍,他便快速爬起,环顾四周后,等到那群人不再注意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再次踩着杂草,向院子角落跑去。

    在挨了三脚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在身前的杂草堆里,有一个早已干瘪没气的篮球。

    那是他答应要送给少年的礼物,他不能让别人抢去。

    看到篮球未被发现,他欣慰一笑,转过身来,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球皮。

    月色瑰丽,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态,他胆子小,可他依旧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守护着他自认为这家里最珍贵的东西。

    那群人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他们锯开偏厅的床,连带着书桌一并抬走,被褥衣服随手扔在了地上,屋内木梁摇晃,扬起层层灰尘。

    除此之外,在乌烟瘴气中,但凡值一点钱的东西几乎被一扫而空。

    光头男人跑到刺青男的身旁,问道:“能拿走的大件都拿走了,小件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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