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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翦折着眉心倏然抬头,探进一双干净温和的眼睛里,不由一怔。 少顷,她挣开肩上握着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满目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他身穿竹青色直裰,衣领处绣着凌然云纹,一双玉眸内敛含蓄,唇边抿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浅笑,修雅温润地站在她身前,朗若清风。 薛翦脑子里晃然飘过一词,眸光又滞了滞,继而似是犹疑地唤了声:“哥哥。” 薛植羡方撞见她亦是一惊,几乎是在她开口的上一瞬便认出她来,双唇弯出一道宠溺的弧度,“小翦,怎么一副这样打扮?何时回来的?” 薛翦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男装,遂不拘地笑了笑:“这样行路方便,今日方到。” 薛植羡颔了颔首,又望了眼她身后的书房,“是要去母亲那吗?” 她既从书房出来,想必是见过父亲了。 闻言,但见薛翦的嘴角渐渐下垂,没答话。 她倒是想去,奈何祠堂的蒲团还等着她,早些跪了,爹爹便早些消气。 见状,薛植羡大概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遂伸手揉了揉她脑后的头发,柔声道:“先去母亲那吧,母亲每日都惦记着你呢。父亲那边,哥哥尽量帮你说说情。” 得了薛植羡的话,薛翦略一思忖便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底复又掠起澄明的笑,步履轻盈地往玉棠院走去。 李府门前,一前一后两匹骏马奔驰而至,薄尘轻扬。 门房瞧见来人的面庞,忙推开府门,继而漩着笑脸相迎。 李聿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交至旁边下人手里,身上还捎着一只小巧的食盒,敛含笑意问:“母亲在府里吧?” “回公子,老爷夫人正在堂屋会客呢。”管家方从回廊走来,呵着腰回道。 闻言,李聿眉梢轻挑,转眸看了他一眼,“有客人来?谁啊?” 挑酉时来做客,莫非还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管家匆匆跟上他的脚步,“是苏大人和苏夫人。” 话音甫至,便见李聿停了下来,剑眉微蹙,似作思量。 苏夫人与母亲尚在少时结识,算是手帕交,平日也来过府中几次,他也见过。可苏大人却鲜少来过府上,若是须商议朝中之事,苏夫人与母亲当回避才是。 如今四位都在是个什么道理? 片晌,李聿将食盒递给了管家,留下一句话便要径自离去,“这是给母亲买的桂花糕,既有客人在,我便不过去了,替我拿给母亲罢。” 管家接过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公子,苏大人家的嫡小姐今岁便要及笄了。” 第7章 书院 “书院非开放日,女子不可进。” 一条卵石铺成的甬路如游龙般嵌在花园中,直至内院,旁道花草嫣青,相互掩映,颇有几分道不出的惬意。 院子门口立守着两名年纪较轻的侍婢,乍见薛翦,皆是一顿,继而便要上前拦阻。 “你是何人?这是我们夫人的院子!” 玉棠院向来清雅,除了老爷和公子,哪有一外男贸然闯来的道理? 薛翦斜睨了二人一眼,没搭理,转而提手整顿了下方才跪褶的衣摆,冲凉亭下的身影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薛翦此行仓促,未提前通知府里的下人,故而只有赵管家与府外门卫知晓她回来的消息。正要差人往玉棠院通禀,到底是没赶上她的脚程。 嗓音刚起,便见魏氏惊愕地举目望去。 少女一拢银衣立在院外,双眸澄亮,嘴角微扬携着恣意,颊上歇着一枚似有若无的酒窝,教那一身男装衬得尤为英气。 魏氏眸光一滞,愣愣地站起身,随即眼前便覆上了一层如云雾般的水汽,隐隐还有几分酸胀。 薛翦趁身旁二人犹豫的空档,径自步入院中,又小跑至凉亭下,眉眼一扬,“娘!不认得我了?” 言罢,但见魏氏轻轻拉住了薛翦的手,仔细端详了半晌,声音微哽:“你这丫头......总算回来了......是不是瘦了?在临州没吃好么?” 薛翦回握住了魏氏的手,挽着入座,强按下心头泛起的酸意,笑了笑:“哪里有人饿得着我?” 她这话实是不虚,虽然离了京城,可到底每月都有送新衣银钱去,加之岳迟对她又甚是照顾,日子除却辛苦些,尚算滋润。 魏氏略微颔了颔首,心底忽又涌上一抹责备,双眉一蹙,道:“当初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说及此,复想起了什么,沉了口气:“启珧这个孩子也是,就晓得跟你瞎胡闹!第二日夜里才将你留的信拿来,若他再晚些,娘便要去衙门报案了!” 闻言,薛翦眸中掠起一片讶然。 她记得自己确实嘱咐了魏启珧,待她行得远些再把信交给爹爹,省得被爹爹追上了便功亏一篑了。 当时却也只是这么交代了下,犹自赶路疾些,生怕他经不住爹爹问询,早早将自己给卖了。 没想到他还挺靠谱。 思讫,讶色渐渐化作浅笑蕴在眼底,轻声道:“娘教训得极是。” 母女二人在院中闲谈了许久,直至用过晚饭,薛翦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方一洗浴完便倒头睡下了。 翌日,日晖洋洋洒洒铺照下来,透过明瓦浅浅映入屋室。 帷帐后的少女似是被噩梦惊醒,醒来时,神思犹飘忽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