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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小竹素来对薛翦的直言直语习以为常,可此刻亲耳听见这一句,到底臊得跺脚背身,恨不得一骨碌钻进马车。 李聿闻言亦怔了片刻,转而垂眸笑开,负在腰后的右手终于移到前面,掌心里躺着一支从知寒院折下的红梅。 许是掌心温热,梅花愈见明媚动人,他将其轻轻放到薛翦手里,握住道:“定如你所愿。” 薛翦指节微烫,扬眸看了他几眼,见他眉梢流溢着令人神往的明朗热烈,无声一笑,收回手,“走了。” 随后踱过身,刚调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薛翦。” 回首之际,毫无征兆地落入了一个硬挺又温暖的怀抱,鼻梢扑着李聿独有的气息,遂无奈地抬手回揽他一下,正要开口调侃“我又不是去行刑的”,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哽回喉间。 他语调很沉,且极其温润,好似早已窥探出她的去意,却又并不挑明,仅是低喃着:“一路平安。” 冬阳滤过晨雾筛下一层薄薄的柔光,薛翦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如同一只慵懒娇贵的猫,惹人贪恋。 李聿感受到胸前那抹难以收敛的动静,闭目舒一口气,稳下心神后才缓缓松手,目送她乘上马车,扬长而去。 辘辘辙声过耳,杂乱无章。李聿始终放心不下,转眸看向陆衡,眼底含义无庸赘述。 第102章 县衙 “小公子莫非是为此事来的?” 元景二十三年, 腊月十四,樾王接受诏令前往封地就藩。动身前夜却再度造访薛府,其中用意彰明险恶, 让人措不及防。 时过更阑,阵阵寒瑟潜入厅内, 拨散了茶盏里的热气,但见男人端坐主位, 神情冷肃阴鸷,似乎对刚刚那名不速之客大有敌意。 自上次太子与他出言试探,他便猜到二皇子先前毫不避讳地来他府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过他没有料到二皇子会狂妄至此, 离京前仍要给皇帝留一把软刀, 顺便还将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推到涯尖。 若太子信他, 今日一事便无关痛痒。 若反之 思讫, 薛晖目色愈深, 转头望向身边的管家赵恒,道:“翦儿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他因忙于朝中之事,数日宿在书房, 不曾过问碧痕院, 故而对于薛翦离京一无所知。 赵管家也是送走二皇子之后,刚从庄兰口中听到小姐私自离京的消息,回来时又见他面色凝重, 这才缄口未言。 现在听得此问,犹豫了一下回道:“小姐她三天前带着一名侍女从侧门出去了, 至今未归。” 他将话说得委婉,薛晖却知道这“至今未归”大约是出了京城,眉心微微一震,骤然拍案起身, “胡闹!之前罚她跪了祠堂,还以为会有所反省,却没想到她竟这般任性妄为,不知悔改!” 言罢吩咐赵管家:“赶紧命人出城去找,无论如何,必须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赵管家躬腰道,正转过身欲退到厅外,不防薛晖突然问他:“润初呢?” 他收住脚,“回老爷,这个时辰公子大抵歇下了,要差人去唤吗?” 话落,薛晖静了半晌,拂袖走出,“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你先紧着寻翦儿的事罢。” 东院与前厅相隔尚不算太远,薛晖心下焦急,步伐便加快了许多,沉凝的面庞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衣上的绣纹不时映射出耀目的光。 少焉,行至院内,几名守立的下人见到他皆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多时才想着要去屋里跟公子通个声儿。 薛植羡听外头有人唤“老爷”,遂将书卷放回案上,几乎在他起身的同时,房门由外打开,走进来一道寂冷的人影,无端令人惶然。 薛植羡向他行了礼,然后低声问道:“父亲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何急事?” 薛晖见他故摆疑态,也不发作,在一小厮伺候下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翦儿离府多日,你知晓罢?” 杯底搁至桌面,摩擦出些许刺耳的响声。 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薛植羡更是自小宠惯薛翦,替她掩护的事情干得也非一次两次了。他若无意帮薛翦兜着,自己何至于今日才得知? “是。”薛植羡半垂眼睫,寒风卷了飞雪从北边洞开的窗户掷进屋内,消得半室暖意,恍如薛晖投来的目光一般,冷峻地扫在他的脸上,“那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话音消弭,屋内一片沉默。 薛晖也不着急追问,就这么静静等着,视线如针似芒。 不多时,对面的人终于抬起眼帘,挥手遣退小厮,门扉开阖间钻进几缕冷气,迷离了案上摇摇欲坠的烛火,他的嗓音也在朦胧中变得略为低哑:“郸城。” 二字入耳,薛晖容色顿变,曾想过她会去临州或是旁的周边小城肆游一二,却万没料到她此行竟是往樾州去的。 就算她不明白樾州利害,薛植羡又怎会糊涂如斯,放纵她去了呢? 念及此节,薛晖暂时压下眉间怒火,语气深刻冰冷地向他说道:“如今朝中局势诡谲,若教有心人拿她做文章且先不说这个,倘若翦儿在樾州出了什么事,那儿可不比京城,你以为谁能帮得了她?” 一席话听下来,薛植羡的表情像是被刀刃划了一下,终于绽出忧色,“是孩儿思虑不周。” 薛晖重哼一声,“你哪里是思虑不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