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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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叶白汀唇角勾起,“我已经知道他验出的是什么结果了。” 申姜:“啊?什么结果?”这么快的么! 叶白汀:“你方才说,下人发现死者死亡,吓得差点踢翻碳盆……这个房间里,当时在烧炭取暖?” 申姜赶紧翻口供及现场记录,口供里的确有这么一句,至于现场情况记录……有一小片被墨点污了,看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别的地方并未提及现场放着碳盆,放在哪里。 文字记录存档不该有这么大的纰漏,是谁这么不小心? 他皱了眉:“口供里这么说,应当没错。” “死者尸斑色鲜红,两颊嘴唇尤甚,与碳毒死者表现相仿,”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碳毒杀人于无形,是冬日最易发生的意外死亡案件类型。” 申姜对碳气伤人不要太熟,每年冬天都会遇上多起,但娇少爷这么说,一定有——“可是?” “愚蠢。”叶白汀轻轻掰开死者的嘴,“这么重的苦杏仁味,他把鼻子送给野狗了吗闻不到?” 行,这位少爷眼里,事干的不太行的不是猪就是狗,申姜识趣的接话:“所以不是碳毒?” 叶白汀:“自然不是,这是氰化物。” 氰化物因发作快速,效率奇高,在他生活的时代很受犯罪分子青睐,大都是化学合成试剂,古代却也不是没有,一些植物的果仁,比如苦杏仁,桃仁,枇杷仁,都含有苦杏仁甙,在特殊的酶或胃酸的作用下会释放出剧毒氢氰酸,植物种类不同,受害者个体应激性不同,毒性效果也会幅度增减。 申姜没听懂,这又是一个和之前‘机械性窒息’一样的新概念:“氰化……什么物?” 叶白汀:“一种来自植物种子的毒素,发作迅速,致死也快,使用起来方便快捷——世间的确有各种意外巧合的存在,却不是每一种都是意外巧合,昌弘武,绝非死于碳毒。” 申姜回过味来,翻开现场记录那一页,眼梢眯起:“姓布的是觉得他找到真相了,不想我们也发现,把有关碳盆的记录污了?” 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蠢货永远都不知道真正有能力的人站在哪个高度。 “死者好像在笑,这个什么化物,会让人感到快乐么?” “你看清楚了,这是在笑?”叶白汀轻轻转动死者的头,让申姜看的更清楚。 这……笑得有点吓人啊,太狰狞了!申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叶白汀:“不是所有的嘴角牵动都叫笑,人在痛苦中死去时,面部肌rou走向很难有确切规律,每个人的痛苦和狰狞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他最后留下的是唇角牵动,就觉得死者当时情绪是满足的,幸福的。” 他不知道死者当时是怎样心情,有没有努力想扯开一个笑容,但在那个短短瞬间,他一定是极痛苦的。 叶白汀一边忙,一边问:“死者吃了什么?” 申姜:“吃……什么?” “氰化物发作快速,死者一定就在死前,最多一盏茶时间内,吃过东西,”叶白汀盯着申姜手上记录口供的纸页,要不是手上不合适,他都能抢过来看,“他吃了什么?” 申姜赶紧看:“……没有,没人说他死前吃过东西,现场也很干净,没有任何食盘碗碟筷子之类的东西。” 叶白汀的手顿了一下:“干净?” “嗯,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酒呢?与酒有关的东西也没有?酽茶?解酒汤?哪怕呕吐物?死者身上酒味很重。” “当天是老太太寿宴,昌弘武从早应酬到晚,身上有酒味应该正常?房间里没痕迹……估计吐也是吐在外头了?” “凶手身上没有外伤,毒只能从口入——”叶白汀仔细验看完尸体身上每一处,眸底微芒隐现,“找不到,便是被凶手带走了。” 申姜顿时头疼:“那这玩意儿要么毁,要么藏……有的找了。” 叶白汀将尸体翻回平躺时,碰到了衣襟上挂着的双玉环,个头不大,深青釉色,光滑润泽。玉环背面,靠里缝隙的位置,有一抹极深的紫色。 轻触边缘,渍迹已干涸,力大可蹭去,低头嗅之,有微微的酸甜味。 “你说当日老太太寿宴……”叶白汀指尖轻捻,“食单上可有什么特殊食材,颜色深的?” 申姜找了找,还真有:“他家有个南方姑爷,家中做蚕丝生意,有百亩桑田,九月了仍有桑葚,为了老太太寿宴,专门做了糖渍的送过来,席间被烹成糖水,款待客人。” 桑葚色紫,易染,成熟时吃一顿舌头都能跟着变紫,死者作为待客家主,会沾上这种颜色……似乎很正常? 叶白汀:“颜色染在玉佩,你猜怎样的行为会造成这样结果?” 申姜摸着下巴看了看:“推?或者不小心撞了一下?” 叶白汀:“怎么造成的,并不重要。” 申姜:…… 不重要你还让老子猜! “重要的是这个,”叶白汀指着死者腰带,“他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 第13章 我有特殊杀人技巧 衣服被换过了? 申姜凑上前,观察了很久,看不出来。 这次的凶手很小心,叶白汀起初也没看出来:“人死后身体重,不会配合,凶手替换衣服很容易露出马脚,比如扣扣子的角度,打结的方式,以及衣服自身形成的褶皱……本案凶手很聪明,完成的很好。” “可是?” “玉环不对。”叶白汀将玉环比在死者腰间,“你看这道紫色痕迹,是不是少了头尾?按照常理,这头尾应该落在何处?” “在他的衣服上!” “可现在他的衣服上没有,为何?” 申姜拳砸掌心:“被换了!” 叶白汀颌首,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死者不小心碰了这糖渍桑葚,要么,他觉得脏污不雅,立刻下去换一套,因家中有客,换了衣服,这配饰自然也得更换合适的;要么,他觉得不怎么显眼,看不大出来,继续穿着,断没有只换衣服,不换配饰的道理,我猜——” “衣服对死者本身来说没什么不对,对凶手就不一样了,可能有暴露危险,没办法,凶手才给他换了。至于这玉环,凶手是过来杀人的,不是过来换衣服的,必须换衣服已经是个意外,他又怎会特别注意更换配饰?而且,死者的死亡地点是书房,书房可能会简单放些主人衣衫,却不会刻意放一堆配饰。” 所以,才有了这不和谐的破绽。 申姜张了张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又是衣服……梁维的案子是,这个也是,他怎么跟衣服这么有缘分? 叶白汀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日子,九月十七,一个死在凌晨,一个死在深夜,申总旗,看来这个日子旺你啊。” “旺个屁!”申姜骂了句娘,“搞这么巧,这两个案子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叶白汀拉上覆尸布,给死者盖上:“目前还看不出来。” 申姜不满足:“诶?这就完了?你还没分析提示一二三呢?” 叶白汀没好气:“我倒是想告诉你死者死前吃了什么,你让解剖么?只要把死者的胃切开就行!” 申姜:“……这个,真不行,诏狱没这规矩。” 叶白汀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水盆边,净手:“再多的,得看犯罪现场和口供,我需要对死者信息了解的足够多,才能有更多的推测方向。” 这事申姜干过,不要太熟:“得,我现在就出去干活,把该画的给你画来,该问的给你问来——你说你要是能出去多好,一边走访着就能把事干了,省得我这一趟一趟的来回跑腿。” 他一边说话一边收拾,招手把牛大勇叫过来:“叫他送你回去,我这忙完了就来跟你回话!” 叶白汀没什么意见,随意的点了点头。 牛大勇更没意见:“是!” 二人越过停尸台,走向更为阴暗的牢道,还没走出几步,碰到一个黄牙狱卒出来,身后带着人犯,看到他们就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姓叶的娇少爷么,还没死呢?” 叶白汀扫了他一眼:“某不才,活得还不错。” 黄牙狱卒啐了一口:“有的人怎么就不见棺材不掉泪呢?案子让你参与,就是让你死的明白,知道么?这种功你也能沾?沾的到么你!” 叶白汀:“既然如此,足下何不安坐看笑话?” 黄牙狱卒看看左右,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别以为你那些小心眼瞒得过别人,姓申的是傻子,随便你算计,可你要爬到别人头上,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点?” 叶白汀立刻明白了,这是布松良的人……眼睛早就适应了阴暗环境,他并不怎么费劲的,往远处看了看,就看到了布松良隐在牢柱后的鞋尖。 这个人有莫名其妙的自卑和自傲,瞧不起仵作这一行,验尸连手都不愿意沾,又自认为自己的本事最大,瞧不上同行,自恃甚高,话都不屑和他这个犯人说,活得相当别扭。 他‘哦’了一声:“你可以建议你主子努力变强,给叶某这条路增加点难度。” 别说布松良,黄牙狱卒都怒了:“你真以为仵作是谁都能干的活?” 叶白汀唇角噙着讽刺:“反正连尸体手都不愿意碰,嫌脏的人,肯定是干不了的。” 黄牙狱卒出离愤怒,直接把主子卖了:“你敢瞧不起布先生?知道得罪他是什么下场么?” 叶白汀表情仍然淡淡:“这里是诏狱,锦衣卫杀囚犯还能cao作的的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别的部门插手进来,要我性命,你猜——只有申总旗会找去算账么?” 看到牢柱边鞋尖动了下,叶白汀修眉微挑:“哦,你可以让别人杀我,不过——要看这人有没有这本事了。” 黄牙狱卒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好大的口气! ” 叶白汀感觉对方神色有些怪异,阴狠中带着得意…… 下一刻,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有掌风迅疾而来,带着杀意,从黄牙狱卒身后直直打了过来,这是杀招! “哈哈哈小兔子,早说了,从了爷,陪爷睡一觉,爷还能护一护你,谁叫你不听话——” 正是对面牢里住着的疤脸壮汉! “少爷小心——” 牛大勇接老大意思护送娇少爷,别人挡路,他当下就要出头的,都是当差干活的,你牛我能比你更牛,奈何娇少爷嘴快,自己就怼回去了,根本没发挥空间,现在有危险,他当然更当仁不让! 可惜手还没出去,就被娇少爷一脚踹到旁边,整个人贴在墙上:“……啊?” 叶白汀一看疤脸壮汉这掌风就不对,眼也太阴,角度来自暗处,牛大勇根本就没看清,莽撞迎上去很可能会受伤,干脆就自己来了。 他跟着疤脸壮汉伸到面前的手,并没有挡,由着对方抓住自己手腕,跟着劲力过去,手肘快速往后二连击—— 脐中神阙——胸口膻中——后颈哑门! 最后侧身一转,单手成掌重重一劈,疤壮汉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现场所有人嘴巴张的老大,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这娇少爷怎么做到的,明明已经被疤脸壮汉得了手,拽进了怀中,怎么后肘往后胡乱怼了两下,手掌成刀切了下人后颈,疤脸壮汉就倒地不起了? 这一动不动的……是死了么? 叶白汀站在原地,皱眉抖了下刚刚被对方蹭过的袖子。 脐中神阙xue,重击肋间神经,中者身体即刻失灵;胸口膻中xue,击之内气立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后颈哑门xue,直击延髓中枢,中招后立刻头晕,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