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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55节

    叶白汀:……

    哪种关系?怎么就那种关系了,你给我说清楚!

    他感觉这纸上语气欠欠的,就少了一个表情包——狗头。行,申百户你好样的,胆敢内涵少爷,你等着的!

    申姜捎来的当然不只是信,还有rou。申百户可出息了,这么晚还能从酒楼要到席面,当然为了凉也不减风味,并没有热炒的菜,凉拌加拼盘,糟的卤的,素的荤的都有,有切好的酱牛rou,整个的烧鸡烤鸭,也有根根分明的棒子骨,棒子骨是连汤带rou一起送进来的,有汤好热,牛大勇指挥人在厨下热过,拎过来几乎整个诏狱飘香,馋人的紧。

    左右两个邻居干饭干的要疯,好像八百年没见过rou似的,尤其秦艽,终于能敞开了吃一顿,一个人能顶几人饭量。

    叶白汀倒是不太饿,比起吃rou,他热汤喝的更多。

    相子安头回不计形象,扇子都扔一边了,袖子挽起老高,两只爪子抱着根棒子骨就啃:“在下学成出门时算过命,说是出师不利,有大灾祸,然只要自己心窍未失,抓住机会,便可青云直上,大路通天,没想到在下的路在这里……少爷厉害啊!”

    秦艽不但馋rou,还馋叶白汀身上的东西:“那块牌牌,少爷再给我看一眼?黑底金字,低调奢华,高贵又质朴,可真是好看,老子也想要!”

    “你也就是想想了,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相子安非常挑剔的白了浑身肌rou的傻大个一眼,笑眯眯的转向叶白汀,“少爷您看,在下也没犯过事,人也灵透,识心思懂眼色,您跟咱指挥使说说好话,帮手下我也求一个?”

    叶白汀:……

    “我和仇疑青没交情。”

    “嗐,都到这份上了,不用瞒,”相子安看看左右,神神秘秘凑过来,“在下同你讲,在下可不是为了自己,这诏狱里头……有多少被牵连进来,本身并无大罪状的人,少爷知道么?只要你一句话,甚至都不需要答应承诺,他们都可以是少爷助力,以后乖乖的听少爷话……”

    叶白汀哦了一声:“我不需要。”

    “反正少爷好好想想,”相子安点到为止,也不说了,往外看了看,再看看自己的手,突然痛心疾首,“狗子呢,玄风怎么没来?在下今天有美味的大骨头,真的不过来分享么!”

    秦艽呵了一声:“来了也不吃你的,多脏啊。”

    相子安眯了眼:“你说什么?敢再说一句?”

    秦艽rou啃的喷香:“多脏多脏多脏多脏——咋的,你咬我啊?”

    相子安:“你给在下等着!”

    叶白汀懒得理幼稚鬼吵架,慢悠悠的喝热汤,然后就发现,狱卒押了个人过来——

    “要不是今儿个要罚的人太多,刑房没地方了,你小子可没这么幸运……好好的呆着,别惹事,知道么?”

    “知道,您放心。”

    一个挺瘦的青年被押进了对面牢房,说话还挺客气,眼熟得紧,不是石蜜是谁?

    叶白汀对面原本住了个刀疤脸,目光总是让人很不舒服,最近不见了,好像是……半个月前?不知道是被转走还是直接消失了,他没问过,也没想问,跟他没关系,诏狱这种地方,人员变动不是很正常?

    新来的邻居很有礼貌,碰到他的视线,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像这并不是在暗无天日的诏狱,而是某个鸟语花香的午后,搬了新家,友善的和邻居打招呼。

    叶白汀看到了他身上的鞭痕,明显是用了刑,但并不重,肩背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应该是申姜交代过了。诏狱刑房相当讲究,可重可轻,一样的数量,让你死和让你蹭破层皮,全看执刑人心情,手下都是技术活。

    但他腿上的伤应该很重,缠了绷带,有淡淡药香,血迹斑斑,光是要好好坐下来都很困难,靠在牢门栏杆上,冷汗直流。

    叶白汀想了想,用油纸包了块rou,扔了过去。

    石蜜一怔,下意识接住,愣愣低头看rou,半晌没动。

    叶白汀:“放心,没毒。”

    石蜜终于抬头,静静看着他:“我知道。”

    “你不对劲,”相子安头卡在牢栏缝隙里,观察叶白汀,“为什么突然照顾一个不认识的人?”

    叶白汀没理他。

    相子安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这边,很快领悟了过来:“所以不是不认识,是认识,”想想少爷刚破的案子,心里立刻有了答案,“凶手,史密?”

    石蜜颌首:“在下石蜜。”

    相子安这下认真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我道谁这般胆气非凡,原来是你,失敬失敬。”

    少爷回来时候和申姜一直在聊案子,他都听到了,当下拱了拱手,拱完发现自己手里还有rou骨头,便客气的往前让了让:“还要么?在下这里还有——呃,半边没动过。”

    “不必,这个已然足够。”

    石蜜垂眸看着手中的油纸包,再次向叶白汀道谢:“多谢叶公子。”

    叶白汀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刚好自己手边有多的,刚好对方很可怜的样子:“不必客气。”

    石蜜全面色肃正,很是认真:“要谢的,我虽没什么出息,也是父母好生教养长大的,不敢做失礼之事,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顿了顿,他又道:“北镇抚司有叶公子你,锦衣卫似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叶白汀早知道这人有点轴,干脆不说了,行吧,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不过这次是真没事了,吃饱喝足后,他抱着手炉,卷着被子,一觉睡了很久。梦里有四月暖阳,落花缤纷,有追着窗子跑的灿烂光影,窗外草地青青,树梢落了飞鸟,身边有个高大的人影倚在窗边,看不清脸,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笑了,笑的很开心。

    醒来狗子正在和相子安对峙,锋利犬牙都呲出来了,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你怎么惹着它了?”

    叶白汀赶紧招手让狗子过来,按住头就是一通撸。

    “呜汪!汪!”狗子抬头蹭他的脸,亲的不行。

    相子安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在下就是想摸它一下,可它总想咬在下……”

    叶白汀撸着狗子:“不怕不怕啊,他不吓人,呃,他不吓狗,也不会在身上涂毒,诱你去舔……”

    相子安:……

    少爷你知道你学坏了么!

    然而心中愤愤,表面还要微笑可亲:“少爷你劝劝它,让在下摸一把,在下就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不用狗子出卖色相,老子告诉你,”秦艽打了个哈欠,“你睡觉的时候,指挥使来过了,像是要找你。”

    啊?

    叶白汀这下真的有点紧张了,以前怎么怀疑怎么猜都没关系,现在要对上真人……倒也不是虚,就是有些突然。

    很快,外面过来一个穿着锦衣卫制服的人,将他的牢门打开:“叶先生,指挥使有请。”

    叶白汀:……

    行吧。反正早晚有这一回。

    他一起身,狗子就跟着站了起来,他往前走,狗子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它跟着……”

    “没关系。”

    这次不再是那个熟悉的黑暗小厅,小厅门在昨天已经被拆了,他走出诏狱,走出了长长巷道,看到了无遮无掩的阳光。

    和之前的夕阳不一样,这次是午后,阳光明亮灿烂,天空湛蓝高远,已经入冬,光线不再那么炽烈,甚至不见特别的温度,落在身上却感觉暖暖的,闭上眼,深呼吸一口,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和诏狱完全不一样。

    叶白汀都有点不太想走了。

    “汪!”

    狗子像遇到了什么亲人似的,突然往前跑,叫声明显和别的时候不一样,叶白汀睁开眼就看到了仇疑青,他穿着蟒青缎的常服,束腰,箭袖,袖口已金钱封镶,更显英姿勃发,身影昂藏。

    他冲狗子伸手头,轻轻揉了下它的头,任它舔了两下,手掌下翻,轻轻一按——狗子就乖乖的蹲坐在地,不动了。

    之前因工作关系,叶白汀遇到过几次警犬,训犬员也是这样命令它们,动作姿势稍稍有些不同,但意思……他猜是原地待命?

    他很快明白过来:“玄风……是你养的?”

    仇疑青微微侧头:“你不是知道,它是狗将军?”

    叶白汀:……

    总算想起第一次遇到玄风时,申姜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了,因为这俩的主宠关系!

    “是你让它去诏狱的?”

    叶白汀心情有些复杂,好不容易有了个亲近的小东西,没想到是别人养的,这一刻回想仵作房的解剖检验,狗子的表现,还有诏狱里仇疑青经过,他怕被发现和狗子关系好,还赶狗子走……

    尴尬了。

    他还想表现的风轻云淡,不要被别人发现,其实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中,别人早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白汀抬头看着仇疑青,话音笃定:“你让它去诏狱,让它看着我。”

    仇疑青挑眉:“这不是知道?”

    叶白汀:……

    这个他真没猜到。对仇疑青的所有怀疑,所有分析是一回事,可仇疑青从始至终没有正面反馈,他也只能保持怀疑。

    “世间总有万一,”叶白汀有个好处,就是不自负,不为难自己,某些时候脸皮可以很厚,比如现在,他就笑了,“万一我猜错了,你根本没做这些很聪明的,提前布局,我岂不是暴露了?傻不傻。”

    仇疑青视线滑过他的脸:“是挺傻的。”

    叶白汀:“嗯?”

    仇疑青却转了身:“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叶白汀顿了下:“不带这么夸自己的啊,指挥使大人。”

    仇疑青勾勾手,叫上狗子,在前面带路:“有问题就问。”

    叶白汀还真问了:“诏狱里,你帮了我是不是?柴朋义找我,你都知道?那天我寻他谈判,闹出那么大动静,外头却没什么事,是你帮忙圆了场对不对?柴朋义要对付我,不应该只有那点程度,少一顿饭而已,我太能找回场子了,是你阻止了更多是不是?”

    再一想,还是有点不对,仇疑青既然看的这么清楚,什么都知道,那他算计申姜,头一次插手命案,仇疑青应该也知道,那为什么装作全不知情,甚至几次在诏狱经过,都像没看到他,不认识他一样?

    他心头一动:“我突然换了牢房位置,是你安排的?”

    最初醒来,他被关在诏狱深处,他想自救,想要了解四方信息,有尝试小动作难免,难道那时仇疑青就发现他不同,将他调了牢房,安排在靠外面最近,最容易接触到锦衣卫的地方?

    可那个时候,仇疑青也才刚刚上任不久,怎么能一下子注意到这么多?

    仇疑青到底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在布一个怎样的局,为什么非得是他?

    “都知道了,还问?”仇疑青视线落在他脸上,颇有些深意,“你可以问一些你不知道的,比如——我现在带你去哪里。”

    没错,还有这个气氛。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和仇疑青说话的气氛并不生硬,话题可以随意切入,一点都不会不自然,原来这个人对他的关注从很早就开始了,在他认为彼此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对他已经很熟悉。

    叶白汀横了眉眼:“哦,去哪儿?”

    仇疑青停下脚步:“自己看。”

    叶白汀就看到了一间暖阁。

    那是在北镇抚司正厅后侧,靠西的位置,新近打造出的暖阁,小小一间,面积不大,看起来却非常精致,透过开了条缝隙的窗子,能看到窗角放着的梅瓶,通了地龙的暖炕,还有炕上黑檀木的小几,上面放着套釉青色的茶具,茶盅润润的,圆圆的,造型很特别,和别处不一样,窗子上的漆色才干,迎着阳光折射出明亮的光线。